陸宇風笑嘻嘻地握著我的手指,放下來,說:“我憋得慌,想出去尿尿。”
“胡說吧,你。”我直勾勾地盯著他,說,“逃課就明說,還這麼拐彎抹角的,這樣的事情在你身上已經屢見不鮮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嘖。”陸宇風就地而坐,說,“夏沐雨,我發現一天不欺負你,你就不習慣了是吧?”話音剛落,陸宇風又湊了過來,看了看我,問,“你上個選修課而已,有必要打扮得這麼漂亮嗎?”
我抱著自己的膝蓋,瞳孔陡然睜大:“真的很漂亮?”
“你們兩個——”身後傳來四十多歲男人的聲音。
我回過頭去,選修課老師的耳朵上還掛著耳麥,側著身子怪異地瞪著我們。
“啊。”陸宇風提高聲音說,“沒事,老師,我女朋友過來跟我說幾句話,我馬上就進去啊。”
“談情說愛也不分個時間,分個地點,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選修老師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語氣,歎了歎氣,轉身進了教室。
我斜著眼睛盯著陸宇風:“不要臉。”
“如果咱倆都承認了在上這個選修課,那咱倆的分肯定都會給那老頑固扣掉。你放心,你背對著他,他肯定看不清你的臉,一會兒葉小蓓幫你答到就是了。反正她隻是陪你來的,又不用上課。”陸宇風說著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昂著頭看著我。
陸宇風轉性了?
就在我的好感快要萌生綠芽的時候,陸宇風的話又如同一場瓢潑大雨將小綠芽扼殺在了搖籃中。
“你不用感謝我,我純粹是阻止你見到許澤安,傻樣。”
陸宇風朝我扭了扭屁股,飛也似的跑進了教室。
他是喝三鹿奶粉長大的吧?
我對著陸宇風方向的空氣狠狠踹了一腳。
3
我始終缺少一個去見許澤安的理由,然而我們攝影老師似乎就是前世的月老今生的丘比特。他居然讓我們以宿舍為小組去攝影棚和燈光音響班的同學一起拍攝寫真圖。
“這個啊,是咱們的作業,老師主要看我們的框架構圖和補光技術,所以我們需要你們提供一下燈光器具。”我這樣跟許澤安解釋道。
“楊老師已經提前跟我們打了招呼,沒關係的,你們用就可以了。”許澤安帶著我同寢室的一群女生進了3號攝影棚。
“謝謝。”莫默微笑著道了謝,然後組織著我們一起,“我們一對一輪著來,我來拍夏夏,夏夏拍小蓓,小蓓拍品品,品品拍我,每一輪的剩餘兩個人負責打光。”
站在攝影棚燈光下,總有一種耀眼的感覺,就跟全場都以你為焦點是一樣的感覺。
“夏夏穿的是白色衣服,主體跟背景要分離,要充分表現主體的質感跟層次。兩位燈光師調整一下燈光的明暗和位置。”許澤安提示道,“夏夏,你的表情跟動作很不自然。”
“你在旁邊當然不自然了。”葉小蓓陰陽怪氣地補了一句。
我憋紅了臉,明顯地看到許澤安愣了一愣。
一會兒後,許澤安笑笑,說:“那我出去喝口水。”
許澤安走後,我和葉小蓓互相看著對方直發笑。
“夏沐雨,認真點兒。”莫默的語氣有些生硬。我連忙收回笑臉,迎合著莫默的鏡頭。
然而鏡頭下的葉小蓓卻不是那麼好掌握的,她一直扭扭捏捏地擺著各種可愛到膩的姿勢,我幾乎快要暈倒在攝影棚裏。
“葉小蓓。”莫默的聲音冷了下去。
葉小蓓跳起來,嘟囔著嘴說:“幹嗎?玩玩而已,不讓啊?”
“要玩你回去玩,這是做作業。”莫默聲音輕淡,卻格外有力。
“那麼死板做什麼呀?兩節課的時間還不夠你拍嗎?”葉小蓓反駁道。
莫默轉身坐在了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課本,默不作聲。
“沒意思。”郭品品攤了攤手。
“405的美女們,借個打光板吧。”就在場麵一陣僵持的時候,陸宇風跑了進來。
我隨意指了指:“那個地方,自己去拿。”
陸宇風找到打光板,走到我麵前,看了看其他三個女孩子,問:“你們這是做什麼?罷工?”
“關你什麼事?拿了就走。”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陸宇風看著我,將打光板折疊好夾在胳肢窩裏:“夏沐雨,我今天可沒招你惹你啊!”
“我們要拍作業了,請你先出去,不然你有剽竊他人創意的嫌疑。”我盯著陸宇風,一字一句地說道。
陸宇風抿了抿唇,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剽竊一下,讓你去告吧。”說著趁我不備,從我手裏搶過攝像機就跑。
我本身心裏就有氣,再加上陸宇風這樣一搗鼓,更是找不到地方宣泄,便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
“陸宇——啊——”腳下忽然被地上的器材線一勾,我整個人失去平衡,撲倒在地。在額頭磕上凳子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夏夏!”我耳邊傳來葉小蓓和門口許澤安的聲音。
陸宇風回頭,急忙將我扶了起來,我腦子一陣暈眩,額頭被撞得疼得麻木。
“LED燈摔壞了。”我聽到郭品品的聲音。
“管什麼燈啊,人摔著了。”陸宇風斥責道。
我掙紮起身,一把推開陸宇風,葉小蓓連忙上來扶住我。
我指責道:“陸宇風,你有什麼資格說話?從一見到你,我就沒有遇到過好事!不是腦袋受傷就是額頭受傷,你上輩子是瘟神嗎?這麼大個人了,能不能消停點兒?”
陸宇風欲言又止,最終作罷。
“人沒事就好了。”許澤安走過來,抬手扶著我的額頭看了看,“紅了,你上次也是傷在這裏吧?”
上次。
許澤安你是指上次的足球還是年幼的那一次。
我眼眶一濕,輕輕拂開了他的手:“沒事,不疼。”
“這個LED燈可是要好幾千塊錢的。”郭品品又說。
許澤安平穩地說道:“沒關係,算在我身上,我的意外。”
“憑什麼?又不關你的事。”莫默平靜出聲。
我推開葉小蓓,看著莫默和郭品品:“LED燈是我不小心打碎的,這個錢我來賠,確實不關許澤安的事。你們放心,也不會要你們掏錢的。”
“你什麼意思?”莫默抬頭,眼神犀利。
我輕聲一笑,說:“我全權負責還能有什麼意思?怎麼,不承擔責任有問題,承擔責任也有問題?”
“我跟夏夏一起負責。”葉小蓓拉著我的衣角,低頭說道。
陸宇風忽然冷笑了一聲。
他走過來,將攝像機扔在我懷裏,雙手揣兜,看著許澤安:“攝影棚負責老師是劉主任對吧?我去他辦公室說明一下,開個收據單就是了。你們都不用爭來爭去的,要不是我招惹這個女人,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說著,陸宇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裏頭有著我來不及去在意的情緒。
“原來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對上他的目光,笑得有些諷刺。
“夏沐雨。”陸宇風低下頭,細細地注視著我的眼睛,竟無平日半分驕傲與不羈。
他說:“我有時候確實也覺得自己腦子被燒壞了,可能我上輩子的確是個瘟神,你也太不幸了。”
“說夠了就請你離開。”我閉目不去理會。
陸宇風吸了一口氣,良久,才慢慢離去。
“夏夏。”葉小蓓拉著我的手指頭,抬頭望著我,“先去看看傷口吧,等會兒咱們再來拍。”
許澤安托著我的胳膊,說:“總之莫默作業的部分你也上鏡了,先去醫務室擦點兒藥,走吧。”
我任由許澤安托著我的胳膊下樓,葉小蓓跟在我身後默不作聲。
“嗒嗒”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樓梯口響起,我的心也跟著這個節拍一上一下。
然而,渾然不是因為眼前這個我再度重逢、一心想追求的男孩子。
那樣莫名的情緒,卻是因為陸宇風用低啞聲音說出的那段話。
4
後來還是將作業拍完了,陸宇風也去劉主任那裏開了收據單,平息了那一場小鬧劇。
再去上課的時候,陸宇風和寧濤聚在一起嘀咕著些什麼,柯靈就坐在旁邊冷眼看著他們。
我也懶得再去理陸宇風,任憑他怎麼給我遞白眼,怎麼對我冷哼壞笑,我都不去理會。
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恰好就碰見了寧濤。寧濤叫住我,大大咧咧地笑,然後猛地一拍我的肩膀,說:“夏同學,你下次乖乖地別又中了陸宇風那小子的套!還有啊,你……”說著寧濤湊近我的耳朵,“你別再講他是什麼瘟神啦,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成長故事,你覺得沒什麼,逞一時口舌之快,但說不定別人就在意了呢?”
我斜著眼睛看著寧濤,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尋思著我能相信你的話嗎?”
寧濤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便你。”
又是來秀智商的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
放學後,我跟葉小蓓習慣性一起回宿舍,身後陡然間傳來柯靈的大喊:“陸宇風,你欠我一個周末,我告訴你!”
“果然,又去招惹其他女孩子了。”我朝葉小蓓撇撇嘴。
葉小蓓糾正道:“不,他們倆半斤八兩。”
我大笑。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收到了許澤安的短信。
“夏夏,下午五點半在文殊院見個麵吧,陪我一起求個簽。”
許澤安信佛?
我有些小詫異,但仍舊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立馬抱住正在化妝準備晚上去參加舞會的葉小蓓欣喜大喊:“小蓓!許澤安約我了!你看,你看。”
說著我把短信翻出來,遞到葉小蓓眼前。
葉小蓓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來,嘴角延伸到臉頰被畫上了一道玫紅色口紅。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到拍桌子:“對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
葉小蓓轉過頭去,取出卸唇巾,說:“自己去。”
“好!”我又猛地一拍葉小蓓的後背,“祝你舞會愉快。”
說罷,立馬撤離。
“夏沐雨!”身後傳來葉小蓓發狂的聲音。
被喜歡的男孩子邀約,感覺連走路都快要飛起來了。
可是,一切並沒有那麼順利。
去文殊院沒有地鐵,公交車根本擠不上去啊!
就在我一籌莫展、準備攔的士的時候,一輛銀色本田CBR停在了我麵前。
“去哪兒?”摩托車主人取下頭盔,一臉得意地望著我。
陸宇風!
怎麼走哪裏他都陰魂不散?
“不去哪裏。”我偏過頭去。
陸宇風看了看四周,說:“現在是下班高峰期,打車肯定會堵到你沒命的,要不要我用我寶貝愛車帶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啊?”
“你真煩。”我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