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關於成長會不會終結(3 / 3)

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捂著臉,肩膀抑製不住地顫抖。

郭品品繼續說:“葉小蓓,你一個大小姐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會洗,是不是莫默一句話也沒說幫你一起洗了?夏沐雨,你跟葉小蓓關係最好,你淋雨感冒了,莫默就算嘴上罵著你她還不是照樣關心你?還有莫默,你的性格讓多少人給你造成了誤會,是不是夏沐雨和葉小蓓去幫你擺平的?”緊接著,郭品品又對著我說,“夏夏,莫默要是早想做些什麼,她就不會先跟你開口了。你也喜歡過人,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情是不能夠自己掌控的。莫默……緣分自有天定,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吧。”

郭品品說完,給大家各自閉了燈,一邊爬上床一邊搖頭,說:“真的很沒意思,你們沒意思。”

整個宿舍忽然之間陷入沉寂,連無法預料到的哭泣都隻能隱忍。

天氣又漸漸地冷了起來,十二月份有一個無關我們,但我們都特別重視的節日——聖誕節。

提前一個周的時候,葉小蓓就拉著我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地讓我趕緊趁聖誕節去和許澤安緩和關係。

我坐在草地上,伸手撩撥著枯黃的葉子,說:“我現在都很害怕去找他,已經被委婉地拒絕了好多次。”

葉小蓓吃驚得張大了嘴巴,說:“你是他女朋友,有權利去的,再說中國年輕人除了清明節已經悉數將所有國內外節日都過成了情人節,你得好好地把握這個機會。”

我猶豫不決,葉小蓓催促我打電話:“早點預約。”

我無奈,隻得掏出手機。葉小蓓趕緊湊過來,說:“開免提。”

我按下免提。電話一接通,我就聽到許澤安那邊一陣嘈雜,然後許澤安才說:“啊?夏夏啊,怎麼了?”

我納悶道:“你在忙嗎?”

許澤安說:“是的,聖誕節的晚會,我們現在在布置需要的道具和場景呢。”

我眉頭一皺,問:“當天晚上你也會在嗎?”

許澤安似乎是暫時離開了嘈雜的錄製室,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說:“我是總策劃,我需要負責全場的節目走向和應對緊急問題。夏夏……聖誕節晚上,我沒辦法陪你了。”

我語塞。

“沒關係。”我口是心非,“你身體要緊嗎?這麼匆忙,飯吃得好不好啊?”

“好。”許澤安的聲音溫柔了許多,說,“都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嗯,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悻悻地掛了電話,然後咬著下嘴唇看著葉小蓓。

葉小蓓看著我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慌亂。她手不知道往哪裏放,然後一拍掌,生硬地笑著,說:“沒關係啊,咱們聖誕節那天晚上去參加校晚會,就坐在觀眾席上欣賞你偉大的許澤安一手策劃出來的節目。這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對不對?”

“嗯。”我附和著葉小蓓,強顏歡笑。

聖誕節那天,我提前一個小時去了演播廳。

我手裏提著給許澤安做好的晚餐,本意是想讓他先吃點東西,不要太累。

但是剛走到門口,我就已經沒有想再繼續走下去的理由了。別人都說,在一個喜歡你的對你好的人麵前,不如選擇一個能陪你共享快樂和困難的人。

而我是許澤安的前者,莫默是他的後者。

我緊握著保溫盒的手垂了下去。許澤安跟莫默一起指揮著大家搭建舞台,默契十足,讓人看著都不忍心破壞。

寒風透過罅隙吹進去,許澤安立即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給莫默係上,莫默抬起頭對他笑了笑,轉身又投入了指揮工作裏去。

我沒辦法光明正大地去見證會讓我驚慌失措的場景。

我躲在門邊,按捺住起伏的胸口,可裏頭卻傳來讓我更加束手無策的對話。

“哎,許澤安,你倆看起來可真般配。”

“就是就是,要不是你倆這麼有默契,晚會怎麼會這麼有保證地如期舉行啊?”

我聽見莫默笑著打趣:“你們別瞎說,趕緊做正事。”

而許澤安,卻沒有說什麼。

他連一句“別鬧,我有女朋友”都沒有解釋。

莫默麵對這樣的調侃還能以大事為重,換成我,怕是要迎合上去了。

“嗬,這就是做人的區別。”我自嘲地笑了笑,遠離了是非之地。

屋外頭可真冷。我緊了緊衣服,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我渾然沒了要繼續留在演播廳等待聖誕晚會開幕的心情。

我將手機關了機,提著保溫瓶往體育館的方向溜達過去。

他們說聖誕節的夜晚下一場大雪是好的預兆,可是現在落在我眉端發肩的,卻是濕冷小雨。

5

體育館沒有什麼人,隻有不遠處有跑步的聲音。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將自己圍得像個企鵝,然後抱著自己看著鞋尖發呆。我伸出手在地上寫出了許澤安的名字,可能是因為頭卑微地低了下去,所以眼淚就更容易地流了下來。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在環形跑道上的跑步聲已經愈來愈近了。

細雨蒙蒙裏對方的身形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

——陸宇風。

我眉頭一蹙,為什麼每次狼狽到像落水狗一樣的時候,總會碰到他。我低下頭,輕輕地啐了一口:“衰神。”

陸宇風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我。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走過來蹲在我麵前,細細地打量我,說:“真是你啊?我怎麼這麼倒黴?”

“誰倒黴呢!”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又在哪兒吃刀子了?”陸宇風笑著問我。

“遇見你我才倒黴呢。”我的聲音弱了幾分,更多的委屈夾雜在了裏麵。

陸宇風在我旁邊坐下,打趣道:“怎麼?誰又惹你了?瞧瞧你那個樣子,像不像個小怨婦?”

“怨婦怎麼啦?”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抬頭間臉上淚水漣漣。

陸宇風一愣,怔怔地看著我。我才發現自己的失態,立馬低下頭捂著臉不說話。

良久後,陸宇風輕輕拍著我的背,如哄孩童一般:“好好好,咱不是小怨婦,我是,我是得了吧?乖啊,不生氣不生氣。”

被這麼一哄,我心裏的情緒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時間收不住地在雨中抱著陸宇風大哭了起來。

陸宇風一隻手撫著我的背,一隻手按住我的肩膀,學著動畫片裏的角色柔聲說:“嗯,夏夏乖,不怕了,壞人都被打跑了。”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在他胸口蹭了蹭,將鼻涕眼淚一律擦幹。

陸宇風的雙手做投降狀,無奈地說:“這下好了,我幾天前才買的運動裝,三百多啊。”

我不理會他,問:“你餓不餓?”

陸宇風摸了摸肚子,故作思考,說:“還真有點。”

我把保溫盒遞到陸宇風麵前,還殘留著哭腔大義凜然地說:“這個是姐姐特意做的愛心晚餐,現在便宜你了,給。”

“愛心晚餐啊……”陸宇風看著我嗬嗬一笑,問,“是給許澤安的吧?”

我繼續保持著遞送的動作,說:“現在是你的了。”

陸宇風抓著耳塞,表情扭曲著,一臉嫌棄:“我才不要別人不要的東西。”

在心情極差的時候我聽什麼都會格外敏感,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陸宇風見我的臉沉了下來,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忙接過保溫盒,說:“我吃,我這就吃。”

我靠近陸宇風一點,冷麵藏刀般地說:“別浪費了。”

陸宇風一口塞進嘴裏,然後滿嘴米飯地看著我,說:“冷了。”

“然後呢?”我笑著問。

陸宇風死命地咽下去,說:“就算冷了,我也要把它吃完不是嗎?”

“真乖。”我揉了揉陸宇風的頭發,微笑著注視著他。

忽然一陣的涼風迎麵撲上我的臉龐,讓我清醒了少。我側過頭看著陸宇風,問:“都涼了你幹嗎還吃得那麼開心?”

陸宇風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臉上有些笑意,說:“因為是你做的啊。”

我迅速轉過頭抱著自己的膝蓋,心裏又沒來由地一陣狂跳。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夏沐雨,你是個有男人的人!不要這麼隨意地心跳大八拍啊。

我猛抽了自己幾巴掌,陸宇風詫異地問:“你瘋了?幹嗎打自己?”

“沒事。”我甕聲甕氣地回答。

陸宇風吃完了一抹嘴,湊過來,問我:“你怎麼了?”

“沒事。”我頭低得更厲害。

陸宇風在旁邊哈哈大笑,說:“你吃錯藥啦?”

我埋著頭,不理他。

陸宇風拎著我的衣領,把我揪起來,另一隻手托著我的臉,說:“那你這樣子是在害羞……”

陸宇風的話還沒說完,一看見我的樣子,就愣了神,嘴角還貼著一粒米飯,都未察覺。

我到後來都記得很清楚,當時我的臉特別特別紅。

陸宇風一隻手穿過我的頭發,摸著我的額頭,疑惑的眼神閃了兩閃,忽然溫存而笑:“你果然是在害羞。”

我掙脫開陸宇風的手,把臉偏向一邊,執拗地說:“才不是。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一個人玩吧。”

“哎。”陸宇風伸手拉住我,說,“給你個東西。”

我定睛一看,他在我手裏塞了個蘋果。

“今晚是平安夜。”陸宇風輕描淡寫。

我端詳了一下手裏的蘋果,低頭看著陸宇風。他昂著頭,說:“看啥看,我出來跑步也可以帶蘋果啊。我就是怕跑餓了準備個吃的。”

“哦。”我笑,“我走了。”

“走吧。”陸宇風對著我揮了揮手。

離開了體育館許久,我總感覺身後有人跟著。

我站好身子,頭也不回地問:“幹嗎跟著我?”

“沒有啊。”

“狡辯。”我回過頭,故意怒視著死不承認的陸宇風。

陸宇風雙手揣兜,臉偏向一邊,吹著口哨,說:“我正好也回去而已。”

“真的?”我歪著頭。

“你管我。”陸宇風橫著臉。

陸宇風有時候真像個小孩。我笑了笑,繼續走。

身後的腳步聲也在繼續。

大二的聖誕節夜晚,陪我的不是我一心掛念的那個人,卻是一心掛念我的這個人。

說起來略微幸福又深感諷刺。

從那個時候起,我再也沒找過許澤安,而他,也有著跟我從來沒有過的默契,未曾來找過我。

隻有在春節的時候,給我發來了短信,說:“新年快樂。”

新年?

殘缺的我,又該怎樣去麵對我們已經殘缺的關係?

我們的成長,什麼時候才能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