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空說著,忽然就蹙著眉頓了下來,一想到林默白如若真的不願見他,他的心裏就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無措地啞然。
而聽著他愈來愈哽咽無措的話語,林默白兀然抬頭。
這一刻,他張皇失措的模樣落入了她的眼眸裏,像躊躇無措的孩子,他的眼裏滿是悲傷。
於是,她被那一抹悲傷觸動,心疼之際,竟來不及掩飾,直接就將思念衝口而出:“我……我不是不想見你……”
宛若是感覺到了她的在意,何晴空瞬間鼓起了勇氣,一把擁住了她,再次誠懇道:“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小白,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隻要你不拋棄我,我便不會放棄你。”
林默白聞言,心跳驟然加速,像是心中綻放起了漫天的煙火。
而躊躇著的下一秒,她又聽見他的聲音:“不不不,我說錯了。應該是,即使你拋棄了我,我也不會放棄你。”
她禁不住就“撲哧”笑了,她承認,他的話太動人了,於是她再也不能掩飾自己的心動。
隨即,她緩緩抬手,回抱住他:“是你說的,不拋棄,不放棄。”
……
晚飯後,林默白幫忙洗了碗筷,便穿上新衣服,緊張忐忑出了門。
此時,何晴空正在小區門口等待著她。
與她同樣的,他也緊張不已,目光雖然停駐在林家所居住樓層的鐵門,雙腳卻來回不停地踟躕著。
這是林默白與何晴空的第一次約會,是兩個人生命當中最浪漫的除夕夜。
似乎是過於緊張,兩個人還未見上麵,彼此都已紅了臉,於是,等見麵時,隻好尷尬地傻笑著。
不知所措間,何晴空先一步晃過神來,主動牽住了林默白的手。
十指相扣式的牽手,溫暖緊貼著冰涼,頃刻間,連路過的風都像褪去了刺。
仿佛心跳頻率又緊密了些,林默白禁不住吸了吸,而後才跟上何晴空的腳步。
一路走在米黃色的燈火之下,彼此都默契地沉默著,像是腦袋裏開了花,覆蓋了所有的話,於是隻能尷尬地沉默著。
但,此刻,無聲卻勝有聲,漾在嘴邊的盈盈笑意早已經泄露了彼此的歡欣。
直至徒步至水邊,“嘭”一聲,煙花綻放的聲音遠遠傳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當下便收獲了滿眼的璀璨。
“好美。”
下一秒,林默白從心而出的感慨漾入了何晴空的耳朵裏。
他驀然收回了視線,轉落在身邊的林默白身上。
此時煙火還在一波接連著一波,而他的世界早已經關閉了所有的聲音。
在他一個人的靜默裏,他隻看得見被煙火所映照著的林默白的臉,以及久居在她臉上的嫣然笑意。
隨之,情不自禁地緊了緊牽住她的手,何晴空莞爾道:“那我每年都陪你跨年,陪你看煙花。”
在煙火連接著的綻放聲響裏,他的聲音綿綿傳來,成了她世界裏的唯一的聲音。
這是承諾。
每年大抵可以等於永遠。
林默白莞爾淺笑,隨即偏頭看向他,應道:“好啊。”
04
“晚安。”
電話裏頭,何晴空的聲音依舊溫柔,但卻也像攜著酒氣,不經意間就令林默白有了些許醉意。
於是,下一秒,林默白就掩住嘴巴,小心翼翼地打了個哈欠,而後才回過去一句晚安。
這是戀愛的第十五天,通話裏的記錄時間是三十七分四十六秒。
似乎睡前的每一通電話都能聊上很久,林默白想著,輕輕笑了,隨後目光微微上移至手機屏幕的最上方,她才發現手機裏有三條未讀短信。
點開一看,全部都來自周詩情。
早在春節第一天,在何晴空的囑咐下,林默白就將手機充滿了電,此後二十四小時都開著機,也因此聯係上了周詩情。
隨即,林默白想起,在何晴空打來電話之前,周詩情發信息說過要給她打電話。
恍然過後,像是做錯事了一般,林默白下意識地尷尬吐舌,一邊也閱讀起短信——
“林默白!撥了你號碼三次了,都打不通!不是說好等我五分鍾的嗎?你在跟誰聊電話啊?”
“已經十五分鍾了,你還在聊!是不是何晴空啊?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嗎?”
“半個小時了!林默白,姐姐我已經沒有心情跟你說我今天遇到的奇葩了,你和你的何晴空卿卿我我去吧!還有,明天也不用來車站接我了,我真不想開學的第一天就看見這麼沒良心的你!就這樣,再見!我生氣了!”
雖然周詩情用了很多個感歎號來證明自己是真的生氣了,但看著短信,林默白卻笑了。
她知道,周詩情不是真的在生氣,可,她一定在等著自己的電話。
於是,笑過後,林默白連忙將電話回撥了過去。
果真,通話等待音才響起,那邊的周詩情就接聽了電話,隨即便是一陣“炮轟”。
而其實,那一連番的“炮轟”裏,林默白也沒聽清楚周詩情到底說了些什麼,隻是,最後那一句“戀愛真的包治百病啊”,她卻聽進去了。
以前,她倒是聽過,戀愛能治愈悲痛。
林默白從前不信,但,自從與何晴空牽手擁抱之後,她確實快樂了許多,那些夢魘也像是被甜蜜擊潰,再沒有糾纏不清。
她不確定,是不是他每天晚上那句溫柔的“晚安”擊潰了她所有的不安,所以夢魘才無法進入她的夢中。
然而,雖然夢魘被驅逐了,但發生過的事永遠不會抹去。
所以,開學一周後,當接到丁智柚媽媽的電話時,林默白立即就想起了那段往事。
驚恐不安又歉疚萬分的她,當即就開口道歉起來:“對不起,阿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
“行了!”
聽著她的道歉,丁媽媽原本和緩的語氣霎時就冰冷了下去。
或許是林默白的道歉愈加刺傷了她心底的痛吧,緊隨著,在林默白無措地沉默下去時,她繼續道:“我這次找你不是想聽你道歉的。警方早上聯係了我們,說是已經鎖定當年殺害……”
話至此,她的聲音不住便哽咽了。
而敏感的林默白已經抓住了重點信息,按捺不住地搶問道:“是……是抓到了嫌疑犯嗎?”
“嗯,算是吧。”丁媽媽吸了一口氣,緩過悲傷,又道,“但是,警方說了,因為證據不足,所以很可能無法入罪。這也是我打這通電話的目的。默白,我們希望你能夠到警局裏指認凶手,這是……這是你唯一能為柚柚做的事了。”
“指認……凶手?”林默白聞言,蹙了眉。
當年發生的事,她一直都沒辦法想起來,如今又如何指認凶手呢?
感覺到她的沉默,另一廂的丁媽媽禁不住就皺起了眉,冷著聲音道:“這不是我們在求你,這是你應該要去為柚柚做的事!當年若不是你,我們家柚柚……”
回憶起往事,丁媽媽再次凝咽著,無法繼續言語。
“我知道我也明白,阿姨,我不是要拒絕呢。”悲傷似乎會傳染一般,林默白吸了吸鼻子,滿是歉意地道,“我一定會認出凶手的,但,請阿姨給我點時間。”
“希望你盡快,畢竟警局那邊所給時間並不多。”
留下這一句話後,丁媽媽便兀自掛了電話。
林默白長歎一聲,隨後趴在了桌子上,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想起那段記憶。
閉上眼睛時,腦子裏已經開始快速運轉著,記憶的篇章一頁頁翻過去,時間定格四年前的那個黃昏。
但,林默白才看見坐在教室裏的自己,腦子忽然就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於是,畫麵霎時粉碎,緊接著,丁智柚的臉就浮現在眼前。
披頭散發的,目露冷光的,滿臉怨恨的……這樣的丁智柚猛然朝著自己撲來。
於是,林默白尖叫一聲,猛然掙紮著逃出黑暗。隻是,因反應過於激烈,她直接連人帶椅子摔在了地上。
“嘭——”
周詩情剛好開門進來,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隨即,連東西都來不及擱下,周詩情直接就去扶她:“默白,你沒事吧?”
“沒事呢。”林默白不好意思地笑著。
“沒事就好。”周詩情也沒多想,雖然看見她臉色蒼白,卻也以為是摔跤後的心有餘悸,於是故意玩笑著道,“那你看看地板有沒有事,裂了的話可要賠錢給學校呢。”
“有那麼誇張嗎?”林默白雖感到無語,卻也因為她這話而笑了。
“誰知道啊。”周詩情故意笑得誇張,隨即將打包回來的午飯遞給她,“喏,你要的茄子飯已經沒有了,我給你打包了排骨飯。”
“謝謝啦。”
林默白接過飯盒,將它擱在桌子上後,便轉身到洗手間洗手。
洗了手之後,抬眼的一瞬間,看見鏡子裏麵色蒼白的自己,她不禁有些許晃神,也想起了丁媽媽說的那些話時候的痛恨。
心隨之也疼了起來,鏡子裏的自己,也似乎漸漸變成了丁智柚。
正晃神之間,周詩情的聲音卻橫空了過來,截斷了眼前的幻想。
隻聽周詩情高亢著聲音大叫道:“默白默白,我家男神居然回複了我微博的評論!天啊!你快來看!啊啊啊,我要截圖保存下這曆史性的一幕!”
聽著周詩情失控的興奮聲音,林默白不禁搖頭淺笑。
轉瞬,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心下暗自篤定道:為了柚柚,所有丟失的記憶都必須找回來!
可是,找回記憶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為了記起當年發生的事,林默白開始都強迫著自己去回憶,整個人處於非常緊張的狀態。
然而,每一次回憶收獲的都隻是無盡的恐懼與悲痛。也因為頻繁卻徒勞無功的回憶,夢魘再一次糾纏不清,夜夜追隨,咄咄逼人。
如此循環不休,僅僅隻是兩天的時間,林默白便已疲憊不堪。
甚至,因為精神渙散,在與何晴空按約定見麵時,麵色蒼白的她竟不小心崴了腳,直接從女生宿舍區大門外的台階摔了下去。
見此,何晴空連忙緊張地上前扶起她,一邊心疼道:“默白,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傷到了?疼不疼?”
林默白尷尬地搖了搖頭,在他的攙扶下走向一旁的花壇坐下。
何晴空打量了她一眼,眉頭頓時就緊蹙起來,而後關心道:“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精神這麼差,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
林默白抬頭,話突然就止住了。
她怕他擔心,看著他眉心裏的褶皺,她已經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撫平了。
而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何晴空輕輕就握住了她的手,溫柔說道:“默白,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有我在,什麼事情都能解決的。”
“其實……”林默白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坦白,“其實是這樣的,前兩天丁阿姨給我打電話,說警方已經鎖定了殺害柚柚的嫌疑犯,所以現在我的指證很重要,也隻有我才能將殺害柚柚的凶手繩之以法。可是,我一直都沒能記起當天發生的事情……”
不坦白,他便會更加擔憂。
坦白了,或許他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他的眉間可以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