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的水霧模糊了視線,又被她胡亂抹去。她鬆開手,被不知名的情緒驅使著,忽然轉頭跑向山坳深處。
路是自己選的,結局也早已注定,風梳香死死咬住唇角,覺得自己可真矯情。
不知跑了多久,鼻端開始撲滿濕潤芬芳的氣息,一支灼灼盛放的桃枝擦過臉頰,柔軟嫣紅的花瓣落了她滿身。
她溘然回神,發現跑到了一處陌生的穀地,正踩在汩汩流淌的清淺溪水裏。
周遭是開到荼蘼的桃林,放眼望去,一片雲蒸霞蔚,恰似令人輾轉難舍的十丈軟紅。風梳香仰頭怔怔望著,低聲喚道:“裴臨。”
“我在。”
一隻鮮妍的花兒送到她唇邊,裴臨從背後攬住她,指節蹭了蹭她腮邊未幹的水痕。“不說這些事了,莫得敗壞了興致……瞧這花開得多好,不如折些回去插瓶?”
他揚手一揮,無形靈力衝天而起,在搖落的花雨中假意抱怨。“你們雲寒宗哪哪兒都好,就是顏色素淨了些,還是這裏看著熱鬧些。”
他的心跳穩定有力,一聲聲從風梳香與他相貼的背脊處傳來,引得她的心髒開始共鳴。
漫天嫣紅裏,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攸地轉身,衝動的不像自己。“裴臨,我們結契吧!”
“結契?!”
肅穆的議事堂前,顧盼張大嘴巴,手裏的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震驚到險些破音。
“對啊,他已經是我的道侶了。”
風梳香若無其事,見她在安排大典上的座次,便湊過去看了看,嘴裏不忘囑咐道:“裴臨現在是自己人了,給他安排一個好位置哈。”
想了想,她又補上一句。“要是離我近些就更好了。”
依風梳香的想法,反正雲寒宗要操持她的繼任大典與法會,不如順帶再辦一場結契禮,但裴臨不願被諸多人等圍觀,便作罷了。
他們在煙霞般絢爛的花海裏遙祭天地,就此結成一對道侶。
少年懷抱花束,衣襟被熏染出淺淡的香,靜靜與風梳香站在一處,整個人恬然安寧。
目送兩人相偕而去,顧盼一臉木然,默默撿起掉落的筆,盤算著要先跟誰分享這個震撼的消息。
此時此刻,心裏五馬奔騰的不止她一個。
遠方的歸劍門裏,餘煥一提著酒壺,目光迷離的在園子裏晃悠。
一仆從廊下匆匆繞來,手裏捧著什麼東西,叫他覷見,當即將人招了來。
“什麼東西這樣急?”他咕噥著,搖搖晃晃奪到手裏。“叫我先瞧瞧!”
眼神在靈釀的作用下失焦,餘煥一甩甩頭,把古樸鐫雅的請函湊得更近些,努力辨別著上麵的字眼。
看著看著,他像是憑空挨了一榔頭,一個激靈徹底清醒,帶著幾分驚慌失措奔去尋餘門主。
“爹!”他撞進門,高聲叫嚷起來。“雲寒宗送來請函,要給風梳香那黃毛丫頭辦繼任大典!”
餘門主從插屏後轉出,對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皺眉。“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
“她命可真大,怎麼就沒死呢!”餘煥一把請函摔在地上,恨恨道:“還有顧衡那老東西,居然把到手的宗主之位讓人?他腦袋裏是空的嗎?!”
“好了,多說無益。”
餘門主端起茶盞輕啜,示意下人把請函撿起來,笑意不達眼底。“他們敢請,我們又有什麼不敢去的。”
餘煥一立時急了。“不能去啊爹!”
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他暴躁道:“風梳香知道了三年前的事,她不會罷休的!還有那法會,時間咬的那麼緊,裏麵肯定有問題!”
“說不定……說不定她早就設好了圈套,就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你啊,多大的人了,還是沉不住氣。”餘門主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把一物放進他手裏。“拿好這個,等進了雲寒宗,時機一到,你就打碎它。”
“不就是塊破晶石,有什麼……”餘煥一的話戛然而止,他看著其上明晃晃的雲寒宗徽記,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這、這是……”
餘門主抬手止住他的話,高深莫測地笑了。“不會罷休又如何,她沒機會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