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常委會專題討論“雷半伍問題”。宋梓南主持會議。他沉重地說道:“‘雷半伍事件’,我作為一把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中央和省委要追究領導責任,我負全責。給什麼處分,我都心甘情願……”說到這裏,他眼眶略略地紅潤了。會議室裏氣氛極其沉重和嚴肅。除了一些常委同誌粗重的喘息聲和偶爾的咳嗽聲外,整個會議室裏靜得像深夜的天空一樣。“這件事必須徹查到底。”稍作停頓後,宋梓南又繼續說了下去,“不管涉及誰,都要一查到底。觸犯法律的,堅決移交司法機關處理。深圳現在繁華了、富有了,已經擁有了世界影響,它將來還會更繁華、更富有、更出名,我們這些人在工作中也會做錯事,也會留下種種遺憾和不足之處,我們也會一個個離開這個權力核心,但深圳將永遠存在。我們這批人必須創建並留下這樣一個傳統,那就是,我們這些共產黨人,到深圳來工作,躋身深圳的權力核心,隻有一個目的,也隻能有一個目的和動機,那就是:執行中央的戰略部署,為中國,為中國老百姓尋找一條真正的強國富民的出路。離開了這一點,玷汙了這一點,歪曲了這一點,損害了這一點,不管他是誰,就沒有資格處身於這個權力核心,就不配做深圳的幹部!”
開完常委會,宋梓南本該回醫院去的,但他沒有回去,直接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一直到很晚了,他還沉沉地獨自在辦公室裏悶坐著。室內沒有開大燈,隻開著一盞台燈。他怔怔地盯著掛在牆上的那幅鄧小平題詞,視線緩緩地再次移到在一個角落裏安放的那幾尊雕塑小樣,最後落到那尊拓荒牛的身上。
這時,周副市長悄悄地走了進來。宋梓南做了個手勢,請他落座。
周副市長坐了下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周副市長說:“建委的工作和批地辦,都是我分工管的,現在出了雷半伍這樣的問題,應該由我來負直接責任……如果要做檢查,也應該由我來做。”
宋梓南立即做了個手勢,打斷了他的話。
周副市長隻得不作聲了。但過了一會兒,周副市長又說道:“下午,我去接觸了一下國務院調查組的同誌。他們也覺得目前沿用的這種外彙管理體製必須改革,否則就會嚴重影響到進一步發展外向型經濟。他們也支持我們試點辦這麼一個外彙調劑中心,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同誌都讚成這個觀點,並不是所有的同誌都同意對龐耀祖可以不給予相應的處置。這些同誌的理由是,如果這樣,國家的法規條例就會失去應有的嚴肅性和權威性。這樣就很難管理這麼大的一個國家……”
宋梓南揶揄道:“即便明明知道有些法規條例已經在阻礙我們的經濟發展,我們還要用它來懲罰那些有開創性的工作人員?”
周副市長說道:“當然,這個意見不代表整個調查組的態度,隻是他們個別同誌的看法。這些個別同誌也是出於一片好意,他們不希望我們深圳的同誌把事情搞僵了。他們說,最起碼,可以暫時別做什麼決定,既不說龐耀祖做錯了,也別說他這麼做有多麼好。先把這件事掛起來,進行冷處理,或者讓我們的繼任者來處理。當然最保險的辦法,還是按現有的規定,讓市局逮捕龐耀祖,哪怕以後再給龐耀祖平反,也比現在硬頂著某些還沒撤銷的老規定,不讓逮捕龐耀祖要聰明……他們說,這裏切切實實要講一點政治智慧才行……”
宋梓南立即笑道:“哈哈,好一個‘政治智慧’!不就是搞折中、搞騎牆、搞模棱兩可,最終是要搞妥協嘛!”
周副市長立即說道:“老宋,你在這個位置上多年,難道還要我這樣的人來跟你講政治和妥協之間的關係嗎?最高明的政治智慧就是善於在妥協中去為己方爭取最大的利益……”
宋梓南立即反駁道:“你我都很清楚,外彙管理的現行製度必須改革,龐耀祖他們隻是在這個應該得到改變的舊城牆上自發地捅了一個小洞……”
周副市長說:“但是當前國務院的某些規定還沒改。我們這麼幹,個人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尤其是作為一級黨委和政府領導機構……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