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2 / 3)

宋梓南馬上接口說道:“更何況,我宋梓南就要下台了,何必再做這種沒把握的事情,給自己的後半生平添麻煩呢?”

周副市長皺起眉頭說:“老宋,誰說你就要下台了?最近你為什麼老說這樣的話?這樣不好!”

宋梓南喟歎道:“我的年齡、我的身體,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這些年,我也得罪了不少人……”

“得罪人的那些事情,是我們整個班子決定要做的嘛。再說,這些事情後來都得到了中央的肯定。”

宋梓南苦笑笑說:“好了,你就不要為我開脫責任了,也別再拿‘中央肯定’來為我做擋箭牌了。最後,中央是肯定了,但人頭還是讓我給得罪了嘛。這也是事實。你把人家給得罪了,就得承擔這個後果嘛。我們都是搞了這麼多年政治的人,難道還不明白這一點嗎?我很想得通,也有所準備……”

“這……”

宋梓南擺了擺手說:“好了好了,我們不爭論這個問題了,好嗎?宋梓南總有一天是要離開這個崗位的。這總是個真理吧?”

周副市長默然一笑道:“這當然不會有錯。我周某人總有一天也要下嘛,誰都一樣嘛。我們取消終身製了嘛。”

“所以,最近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深圳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我們這批人是有足夠自豪和驕傲的理由的。但是作為第一代深圳人,第一代的深圳市領導,我們不能僅僅留下高樓和馬路,不能僅僅留下一些足以傲人的GDP數字和驚人的經濟增長比例。‘雷半伍事件’已經提醒我們,我們這第一批深圳建設者中,有人已經開始忘記我們是為什麼才到深圳來的了,還有一個問題也在等著我們解決,而且它比前邊一個問題對多數深圳人來說顯得更重要,那就是深圳怎麼樣才能永葆它的活力?等全國都普遍地實行改革開放了,‘特區’這頂帽子總有一天會從我們深圳頭上摘掉的。中央不來摘,現實生活也會逐漸地把這個‘特’字從我們頭上淡化掉的。到那時候,深圳和全國所有那些大中城市一樣,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城市了,深圳人、深圳的幹部,往下還怎麼幹?難道我們這些人忙活了半天,隻不過是給中國增加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城市而已嗎?作為第一代深圳人,在思想作風上,我們到底應該留下些什麼?留下一個什麼傳統?”

周副市長愕然地問:“這跟逮捕不逮捕龐耀祖有很大關係嗎?”

宋梓南忙說:“老周,你好像還沒聽懂我說的話。我現在不想跟你具體討論到底要不要逮捕龐耀祖。按照現行的國家外彙管理規定,龐耀祖的確已經觸犯刑律,這一點,是沒有問題的。要逮捕他也是可以的。對於我們這些當領導的,也是保烏紗帽的最保險、最有效的一個做法。但是事實是,國家經濟形勢已經發生巨大變化。龐耀祖他們所做的,恰恰是我們政府應該做而沒有做的事情。你可以說他們鑽了空子,也可以說他們打了擦邊球。對於這種打擦邊球的先行者,我們敢不敢站出來保護他們?要不要站出來保護他們?在深圳要不要提倡這種敢為天下先的精神,不僅提倡這種風氣,並且切實地保護這種風氣?這才是我想跟你討論的。老周啊,我們永遠不要忘記,當初中央是在什麼情況下,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派我們來建立這個深圳特區的?你應該知道,中央多位領導都說過這樣的話,中國不是缺深圳那一點財稅上交款,也不是缺我們這一點GDP數字,才讓我們來建深圳特區的。他們需要我們在這兒創造一種探路的勇氣和精神,也就是說,丟掉了這種勇氣和精神,也就從根本上失去了深圳存在的最大價值……沒有這種精神,中央就是給我們一百頂特區的帽子,我們也成不了真正的特區,有了這種精神,將來中央就是摘了我們頭上這頂特區的帽子,深圳還是可以為中國的進步繼續做出偉大的貢獻。”

周副市長不作聲了,說心裏話,他是願意舉一百隻手、一千隻手、一萬隻手來讚成書記說的這番話的。但是,作為一個執政的政治領導人,是“隻能做半個理想主義者”的,這也是你宋梓南自己說的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