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殺心(1 / 2)

自從張倘執意分兵,張九讓就生出不祥的預感。明遠真的會固守青州嗎?南越為何要聽與青州聯合挑起邊釁?江州閉門不納能守到幾時?明燁所說的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想起明燁,張九讓就眼皮直跳,在建康時竟沒發現此子如此奸猾。

因知道張倘為人多疑,因此他一直安分守己,盡量不越雷池,明燁見完張倘就找自己敘舊,酒宴上故意親密地湊到自己耳邊說話,是何居心,他一清二楚,因此才第一時間去跟張倘解釋辯白,但有些事就是這樣,你明明知道,卻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又或者,張倘能一路活到今天,正是由於他的多疑謹慎,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他的缺陷,也是他的本性。而且注定會被人利用攻擊。

這次明燁來信後,張倘前所未有地堅決拒絕了自己的提議,三方分兵,足以證明他心中的確已經起了疑心。張九讓感到一些近乎荒謬的悲哀。十年來,他放下棋道而謀天下之局,輔佐過桓奇、謝奇、張倘,還不算北方那一連串胡人的王,在每個人那都貢獻莫大,幾乎稱得上算無遺策,卻竟無一個可以善終。

枉他還自詡聰明。

他忽然想到崔侍堯,那也是個聰明人,卻死在了主君手中。

難道是因為他們太過聰明了嗎?

張九讓歎息一聲,扔下手中棋子,他又想到楊鈞,從北方返回前與他的那次會麵,當時楊鈞提議,請他一同渡江,解民倒懸,被自己嘲笑了一通。

楊鈞負手而立,“我聽聞前人以山河為局,我們不如也以這天下賭一場,看看是你先砸破這個舊世界,還是我先挽狂瀾於既倒!”

張九讓將手邊酒壺傾倒,灑在地上。此局將近結尾,楊鈞輸了,自己也沒有贏。他當年誇下海口,要打碎一個舊世界,建立一個新世界,你打碎了嗎?你建立了嗎?

你後悔嗎?張九讓捫心自問。

男兒到死心如鐵。有什麼可後悔的。

但遺憾,有一點。他總想找一個有實力卻不那麼聰明的主君,可以盡情發揮自己的才智手段而不受人製約,最後卻都引起齟齬猜忌,或許他該聽楊鈞的。

像楊鈞和明遠那樣,彼此扶持,彼此信任,有什麼不好嗎?

張九讓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一點嫉妒的。

大家都有天縱之才,生逢其時,為何我總是禹禹獨行於黑暗中,與陰謀詭計為伴,你們卻光明正大,堂而皇之,敢號稱王者之師呢?

張九讓真心盼著張倘贏下這一戰,他若贏了,心情好了,說不定他們君臣二人還有修補信任的可能。

但他並沒有按時接到戰報,這令他心中不祥的預感擴大了。

當時張倘分兵時張九讓自請領兵防守青州,張倘不許,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讓他駐守大本營,但張倘自己做卻親自領兵攻越,足間張倘疑心已經到了一定程度。

張九讓又等了半天,已經明白不會有好的結果。好在他已經聯係上桓奇,他打算重新回到桓奇那去。他改換了衣服,穿上平民的外衣,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

“定西王有令,禁止出入城門。”守城的士兵將他攔了下來。

張九讓怒極反笑,定西王就是他,張倘開國第一天就大肆封王,張九讓也得了一個,但他不稀罕,這足以證明此君並非人主。

“狗東西,連我都不認識。”張九讓扔出一塊令牌,“開門!”

士兵接過令牌,看了看,又抬頭看看他,神情有些奇怪,並不是驚慌失措,這讓張九讓心中一跳。不等他反應,陰影處已經走出一個人來,滿身血汙,狼狽不堪,此情此景顯得猙獰仿佛餓極了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