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駭人的氣魄和熱力中,那些仍然懷有不滿憤怒的世家勳貴終於認清了形勢,而天一道和桓奇對各州世族的大規模屠戮也令他們孤立無援,終於放棄了拮抗之心,受命臣服,同時從這種種新政中明白了新朝的到來再也不可抵擋。
這一年年末,明遠終於宣布找到了合適的衛氏後裔,要為大楚複國,而那孩子則清楚認知到“明公撥亂反正,天下正主”,非要將皇位讓給他不可,新曆翻過一年去的時候,明遠三次堅辭不受,終於在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齊聲懇求下,自據皇位。
為表承恩於衛氏,定國號為衛。
“年號叫什麼呢?”明燁呈上一個單子,是諸位方家大儒擬定的十幾個寓意上好的詞組,永寧、端成、廣靖等等,明遠指腹按著那張紙,略一思忖,親自提筆,落下兩個朱紅正體。
長,平。
他彎下眉梢,笑意綿長,“歲歲長平,天下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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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仍然有那麼一部分人抱有懷疑的心態,桓奇的新朝,延續了不到兩年,明遠的新朝,又能堅持多久。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
明遠開國第一件事,就是頒布新曆新法,推行各州縣。曆為《長平曆》,乃是裴叔夜多年研究所得,比之前楚國曾經通行的曆法更準確。法名《長平律》,更簡潔清晰明斷,是南北朝以來律令的修訂與完善。
然後以《長平曆》和《長平律》為基石,對全國進行了深徹的改造,他在前期土地丈量和人口統計的基礎上進行了更進一步的“土斷”,令耕者有其田,桑者有其衣,然後去青州軍番號,在新的土地基礎上,設置軍府,平時為農,農隙訓練,戰時從軍,全國分為二十四府,由二十四將統領。
與此同時,他像是終於想起之前的《求賢令》一樣,將全國各州縣自薦、朝臣府君推薦、世家恩蔭子弟,全部列出名單,舉行大考。明遠從玄甲軍中欽點將官,帶著考試題目奔赴各州,同日開考,分為經學、策論、算學、農學,又有武學一目,專考兵法騎射,從州考脫穎而出者,朝廷出資,送到建康參加中央大考,因有五門,被稱為五子登科。大考擢其優者,明遠親自主持策論對答,還有可能隨機抽問,然後敘等列次,張貼皇榜,中榜者號稱天子門生。
此事一舉打破延續百年的九品中正製和門蔭選官,在門閥世族中激起驚濤駭浪,然而明遠隻有淡淡一句,去跟玄甲軍說。就偃旗息鼓下來。但之後明遠大考結束,就算排名靠後、沒有登上天子堂的也有任官,其中就包括了各家子弟,再加上同樣有一小部分人通過門蔭和舉薦被選任,議論也就漸漸平息了下去。世族凋零,他們也自覺無力發聲。
另一個影響同樣大的政策,明遠放出風去,打算仿漢先例,在世家大族中實行“推恩”,爵位仍由嫡長子繼承,但財產土地等不分嫡庶次序,一體均分。消息傳出,世家豪族一片嘩然,但庶子次子們則暗自歡欣。暗流湧動了幾日後,世族們暗中找到王家,知道他們先二公子與現在當家的少夫人與今上曾有舊誼,委托謝清兒替他們進言。而明遠在見過謝清兒和世族代表後,則“從善如流”地聽取了他們的意見建議,最後發布的決定是嫡子繼承一半財產,餘子均分另一半。世家豪族們雖然肉痛,但也鬆了口氣。
明遠任命陳博、黃泗圍、曹平等人為州牧,配以原青州諸將,牢牢掌控住地方軍政。一邊旌表在天一道亂和桓奇逆朝中被屠戮的百年世族,給他們體麵和名聲,一邊大力拆分豪族、抑製兼並、禁止私兵私奴、拆毀堡坊,將被禁錮百年的庶人、奴隸徹底解放出來,成為依附於國家州府皇冊的“百姓”。
再加上收葬骸骨、饋贈米布、慰問老者、旌表婦女、廣開學堂等等一係列小而微的仁厚舉措,如春風化雨,一點點撫平了百姓傷痕累累的心。
同時令賀千秋主持興修水利、江曉江負責疏通江淮各幹支流、王學淩帶著北府諸將蕩平山匪,幾套組合拳下來,原本匪寇叢生之地,如今幾乎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這個新王朝,不止沒有坍塌的跡象,反而逐漸根深蒂固、枝葉繁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