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紜香千裏尋某君(二)(2 / 3)

“可是,我擔心你啊。”冉竹道。

“不勞你擔心。”蒲和衣不想和這人多聊,整好東西,就帶上一點盤纏出去買吃食,不知為何,她很肯定冉竹不會動自己的床鋪。

但是蒲和衣不知道,在她出去的那一刻,冉竹深深凝望著淡黃色的背影,低聲輕語:“我很在乎你,可是你沒有知道罷了。”

蒲和衣買了幹糧回破廟,路上琢磨著該怎麼擺脫那知纏人的妖精,,不提防有什麼東西刺溜一下從她腳邊擦過,她被帶動得晃晃悠悠,險些栽倒,幸好剛才的一隻手及時撈了她一把。

這手的主人是冉竹。

說實在的,這冉竹容貌已算是上乘,氣質上也過得去,隻是眼神色眯眯的,舉止輕浮,總給人一種色胚的感覺,他這一撈,好像上癮了似的,竟還攬蒲和衣入懷中,享受似的貼在她臉上說:“小美人,我們又見麵了,”

蒲和衣猝不及防,眼角狠狠一抽,正要推開他,誰知這舉止輕浮,樣子吊兒郎當的冉竹反應倒是挺快,一把握住蒲和衣的手,眉眼浪蕩,看見她像是見到了什麼新奇事物,吹了個口哨:“小美人兒。”他嘴角一勾,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蒲和衣,不忘輕佻的一笑。

真是越發得寸進尺。

偏偏冉竹還恬不知恥地黏上來,輕浮的笑:“我在那簡陋廟宇等得實在寂寞,就出來看看,果然等著了小美人,美人兒和我一塊兒回房吧……”

蒲和衣微微抬頭,手心暗暗弄起一陣掌風。

“好!”他突然說了聲,手下一個動作,輕巧地將掌風給擋了下去,還順勢將手臂攬到了蒲和衣後麵,這麼一帶,將她圈進自己的懷裏。

“你快放開我!”蒲和衣惱羞成怒,實在按捺不住了,掐訣就要祭出錫杖。

而另一邊,蒲景年一路疾行,恨不得立刻飛到淩霄鎮。

然而在半途中跟著他的紜香一直絮絮叨叨,說著沒完沒了的話,這讓他不禁心煩意亂,紜香見著他不耐的表情,頓住口,慢慢垂下睫,掩住了眼底那深深的決然。

好不容易到了淩霄鎮郊外,天色變暗,紜香道:“現在時辰不早,我們飛了一天了,找個地方歇一歇吧。”

蒲景年恨不能不分晝夜地找尋姐姐的身影,可是他也擔心自己過於勞累可能會影響尋人的進程,加上紜香在旁一直勸說,也就同意了,他倆找了一間廢棄的小屋歇腳。在此期間,紜香還送給了他一隻香囊,解釋說:“這裏麵有仙界的勿忘我的種子和花瓣煉成的香丹,把它放在枕邊,有安神催眠的作用。”

蒲景年原想著拒絕,可轉念想起自己時不時會頭痛,有這香囊似乎也不錯,就索性收下了。紜香見自己的香囊被蒲景年貼身帶著,嘴角勾起一抹笑。

這香囊裏的香丹其實還有一個作用,便是能夠讓人喚起前世的記憶。四百年前,她冒死潛入海底,靠著法器找齊了某某神君僅剩的殘魄,拚湊出三魂,又到地府求人情,好不容易將他當做生魂投胎轉世,可他就算有印象,四百年後也怕是早已淹沒在紅塵中,記不起她。這樣,讓她的心很難過。

現在的蒲景年,一心隻想著找到他的姐姐,思念手足之情紜香可以理解,但是見他睡夢中都不忘喚著“姐姐”,紜香真的受不了。但她猜想,小靈雀一定比自己更受不了,畢竟後者還要聽蒲景年一晚上的夢話呢。

也許,等他恢複了記憶,就可以……

紜香沒有想完,身體就發生變化,綠光一閃,眨巴著大眼睛的小靈雀出現了。

蒲景年對此早做好心理準備,也不見怪,因著水壺裏的水沒了,便打算出去灌點水,小靈雀毫不意外地跟在了後麵。

“別跟著我!”蒲景年道。

“我就要跟著你!”小靈雀好像真是隻有靈性的雀鳥一樣,一蹦一跳地隨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二人來到林間石澗,月光朦朧地灑在下麵,潺潺小溪沿著彎彎的小路流淌,水流泛著清冷的光,附近的草葉微微晃動,抖下幾點珍珠,滴答在水麵上,發出泠泠的清響。

一團黑火出現在這,漸漸化出一個人形,正是蒲景年。夜涼如水,他變出一件比身體大了一半不止的黑色披風,裹緊在身像個木雕似的,一動不動地立在溪邊大石頭上,望著那水麵怔怔出神。

片刻後,他坐下,拿出空空的水壺,灌了水,又施法燒成茶,隨後冷卻,仰起脖子,張開嘴,像喝酒一樣一口又一口——他雖是男子,卻從未沾過半點酒水,因為蒲和衣最厭惡酒味,他自然會對這東西避之不及。片刻後,他緩緩抬起另一隻手臂,擦拭掉嘴邊殘留的茶水。一些茶水從壺中流出,沒有落入口中,灑在了溪水上,濺起小小的水花,但很快就被更強大的水流給衝走。

這樣的淡茶,怎能化解得了思念?

水已經喝完了,蒲景年揚手將水壺隨便一擱,默默低下頭,看著那溪水中的暗影。

不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輕得如同羽毛。

他猛地睜大眼睛,轉身朝那來源處望去,卻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兒不疾不徐地向他走來,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他定定地看著她,說真的,小靈雀屬於長相甜美的類型,兩條小辮子垂在胸前,蠻是精靈古怪,大有靈氣的。要說最傳神的,還是她那雙大眼睛,清澈如水晶,純淨無暇,好似纖塵不染,隻要輕輕一眨,就能引得無數男人動容。

隻是這對蒲景年無效。

她不是姐姐,姐姐的眼睛不大但細長,這人的眼睛卻是圓圓的。隻是,她的眉目間,有些微和姐姐的相似罷了,但她並沒有姐姐那般的千帆過後的平淡和從容感。

蒲景年垂下眼,一想到蒲和衣,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而小靈雀好像沒察覺到蒲景年身上那陰鬱的氣息似的,天真道:“天黑了,你怎麼不回去睡覺啊?”

蒲景年眼中有一絲疲倦:“不用你管。”

“可是,我困了。”

“我不困,你自己回去睡吧。”

“這怎麼行,”小靈雀氣鼓鼓道,“我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萬一我睡著了,醒來後發現你沒人,那還不是又要找你很久?喂,你去哪?”

蒲景年聽不得這小丫頭囉嗦,拿起水壺就起身,疲憊而又滄桑道:“我的事,你一個小孩子不要管。”

小靈雀強自說:“我不小了,我有六百五十百歲了。”

“六百五十歲,你?”蒲景年回頭,看到小靈雀認真的表情時愣住了,吃了一驚。

“當然了,咱們剛認識那會兒,你說等我七百歲了,就送我一份大禮,可是我還沒等到七百年後,你就先被趕下界了。”小靈雀道。

蒲景年閉上眼,耳畔仿佛有一個熟悉而又溫婉的聲音說:“等到蒲景年過十七歲生辰了,我就把這發帶送給你。”

“咦,你哭了嗎?”清脆又很輕的聲音說。

蒲景年倏然睜眼,表情怔怔的。

“喂,你怎麼不說話?”小靈雀很是著急的樣子,雙眼滿是擔憂的神色,“某某,你不要緊吧?你的臉怎麼這麼白,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我……”蒲景年還欲待說,腦海中忽然湧出一股凶惡的念頭,戾氣又漸漸彌漫出來。他禁不住蹲下身,臉色發白,抱著頭痛呼出聲。

小靈雀見了嚇一跳,手覆到他的手上,急聲道:“哎,某某,你怎麼了?”

蒲景年頭上冒著汗,身子骨打顫:“我不知道,我的頭好疼啊,好像要裂開一樣。”

“這應該是嗔劍的副作用,你現在是凡人之身,還承受不住它的魔氣,若是任由它在你體內竄走,你會因真氣暴走而亡。”小靈雀心急如焚,見蒲景年這般痛苦,自己心裏更為難受,她當即扶著他盤膝坐下,坐在他背後,麵情凝肅,雙手掐著蘭花訣,念咒間,縷縷綠光從後麵注入到蒲景年的體內。

“啊——”蒲景年撕心裂肺地痛喊。

翌日,蒲景年醒來時,發現自己在破屋的稻草上,而紜香睡在不遠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有點記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麼。

他還在琢磨昨晚怎麼壓製住魔性的時候,紜香已經醒轉,揉著眼睛,抬頭對他笑道:“你醒了?”

蒲景年慢慢點頭。

紜香緩慢起身,伸展懶腰,對他一笑:“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你睡在一個屋子裏了,還真有點懷念。”

蒲景年目光警惕:“你和小靈雀不是晝夜互換嗎,你晚上哪有機會出現。”

紜香一愣,旋即笑了:“想不到你已經細心到這程度了,真不愧是某某神君!不過啊,你忘了,以前我們不一定是晚上睡在一起,白天也可以一塊兒睡個午覺啊?”

蒲景年蹙起眉:“你們兩個都管我叫某某,我不是什麼神君,就是一介凡人,也請你不要再給我戴什麼高帽子了,我受不起,我就是蒲景年。”還有,照紜香所說,她和小靈雀晝夜互換,他若是以前真和她們有什麼瓜葛,那豈不是一下和兩個女子有感情瓜葛?雖然這兩人都是共享一具身體,可是……總讓他覺得不舒服。

紜香倒不知蒲景年所想,隻管自己服軟道:“好好好,你是蒲景年,我以後叫你景年就是了。那麼景年,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假如你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想要跟她表白,你會跟她怎麼說啊?直接說我愛你嗎?”

蒲景年擰起如畫的劍眉:“我可是讀書人,怎麼可能講這樣的話,就算是表白,一句‘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