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念由生仙成魔(一)(1 / 3)

蒲和衣越走,越感覺他們這四人之間氣氛怪怪的,她想得出神的時候,沒留意到原本在旁卻忽然走到她前麵的冉竹,突然停住了腳步。蒲和衣沒防備,額頭一下就撞到了那散透著竹葉清香的肩膀上。

冉竹心中微微一驚,轉過身時,麵上已是頑皮的笑,隱含著戲謔之意:“美人兒想投懷送抱,也不急於一時啊。”

“誰投懷送抱了。”蒲和衣捂著額頭說,這人停下腳步怎麼也不說一聲。

而思和也頓住了腳步,回過頭,那眼神幾乎要殺人。紜香眼觀鼻鼻觀心,可眼底似有一抹嘲諷之色劃過。

冉竹才沒管其他人什麼反應,嘟起一張臭嘴朝蒲和衣湊近:“哎呀,美人兒,適才沒弄疼你吧?還痛不痛,要不我親一親,我親了準保兒就不疼了。”

蒲和衣哪見過這陣勢?眼看冉竹就要親來,當下變了臉色,然而還沒等她一袖拍開,冉竹的嘴唇就貼上了一隻癩蛤蟆。

“啊,呸呸呸!”冉竹背過身,朝著地麵上吐下瀉,恨不得在附近找一棵楊柳樹刷刷牙。

思和丟掉手裏的蛤蟆,臉色陰冷:“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冉竹氣呼呼的,恨不得將壞事的思和當垃圾一樣扔開,道:“這是我和美人兒的私事,你一個外來人插什麼手!你這個臭男人快滾開!”

哪知思和勃然大怒:“她與你非親非故,你作何與她這般親近?而且自古男女不同筵,你明知她是一個未婚女子,竟還不顧禮法信口開河,做出如此無禮之事來,是有意為了你一時之欲而敗壞她的清譽?”

冉竹道:“你胡說什麼!我和美人兒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眼見這蛇妖竟然覬覦自己的姐姐,還口吐惡言教訓自己,思和氣極反笑,不動聲色說:“那你覺得她如何?”

冉竹絲毫不知道自己已處於一種危險境地,猶有閑情逸致地搖著扇子,故作風雅地說:“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思和立刻去給蒲和衣打小報告:“和衣姑娘,你也聽到了,這蛇精不老實,說你的手像白茅草,皮膚像豬油,脖子像天牛的幼蟲,牙齒像瓠瓜籽,額頭像知了,哦,還有眉毛像幺蛾子。”

蒲和衣看過來,冉竹急忙拍打思和的肩,沒管後者那殺氣騰騰的眼神,急著解釋:“美人兒,別聽這文盲胡說,他在挑撥離間啊,我哪有!他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

思和低低一笑:“是麼?”忽而,打了一個響指。

隻見靈光一閃,原本還在錘思和肩膀的冉竹,忽的消失了蹤影。

蒲和衣睜大眼,四處張望,沒發現青衫人影。而思和自覺邁開腳步,站到了她身側。

“嘶——”

思和原本站著的後麵,出現了一條半人高的竹葉青,黑色的豎瞳,碧綠的尾巴,蛇信子差點吐到臉上。

蒲和衣驚呼大叫,這不就是那天晚上見到的冉竹原形嗎!

紜香卻忍不住看向思和。

竹葉青狂甩著尾巴,搖頭晃腦翻騰著什麼,而後又是綠光一閃,變回了人身。冉竹氣急敗壞道:“你這個人心怎麼這麼壞,被炭火給燒黑了嗎?竟然如此無禮,動不動將我變回原形!”

思和冷笑出聲:“你一個畜生,也配在我麵前指手畫腳?”

冉竹捏著拳頭,咯咯作響,可在這時,紜香挺身而出,攔在了他倆人中間,好像很不耐煩道:“這才走了多少路,你們又吵起來,不是說要趕路嗎。”

冉竹瞟了眼紜香,又瞅瞅散發著詭異氣息的狗頭男子,冷哼一聲,一副“爺不與你計較”的樣子,跟在了蒲和衣的旁邊。

紜香再看看沉默的思和,輕聲說:“我知道你看他不順眼,可是這蛇精遠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好像隱藏了很深的實力,你還是小心點,不要被他發現了你的身份。”

思和說:“不過一條蛇而已,算得上什麼。”

紜香揚唇一笑:“不愧是……他的轉世,連口氣都和他一模一樣,若是換成曾經的你,倒是不礙事,隻是現在,一切還是小心為妙。再說了,景年,你不是要找你的好姐姐嗎?現在人找到了,怎麼光顧著和人慪氣,也不和她相認。”

說到蒲和衣,思和果然動容:“我知道了,隻是現在還不是和她相認的好時候,你替我瞞著,暫時不要讓他們知道。”

“好吧。”紜香聳聳肩,擺著事不關己的表情,然而等蒲景年走在前麵後,眼神才從猜疑漸漸轉變成了妒恨。

四人走出樹林,來到一座新的小鎮,投了一家客棧宿下。

這邊蒲和衣沐浴完後,便坐在窗子前,捧著一本《金剛經》誦讀,誰知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輕浮的口哨聲,抬頭一看,居然見著冉竹坐在一截樹枝上,賣弄風騷似的一手支著腦袋,屈起腿,擺出妖嬈的姿勢,衝她拋媚眼——由於蒲和衣住的是二樓,外麵的大樹那一根樹枝正好離窗口很近。

“你在那做什麼?”這家夥真是陰魂不散。

冉竹笑嘻嘻的:“美人兒,晚用膳的時候我就聞出了一股子酸味,怕晚上有人把你釀醋,想做一回夜間的護花使者保護你。”

“你又胡說八道了。”認識這麼久,冉竹這不正經的毛病還是老樣子。

“這怎麼能是胡說八道呢?美人兒,不是我提醒你啊,那個戴狗頭的,尚且可以信任,可是那個披紅戴緋的凶悍潑婦,你得小心提防著。”冉竹道。

蒲和衣回憶了之前紜香見自己時的古怪眼神,壓下心頭疑慮,說:“她不是說了嗎,她是護……啊呸,是思和的朋友。”

冉竹盯著蒲和衣,似笑非笑:“嗯,她是思和的朋友,卻不是你的朋友。而且,我看出他倆關係不一般呢。”

蒲和衣不愛聽這話,皺起眉,雙手按在窗扇上:“你別再說了,我要念經了。”

“哎,美人兒,別關窗啊,再讓我多看看你,”見窗戶即將合上,冉竹滿眼哀怨,仿佛蒲和衣是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而他是一個愛而不得的淒慘怨婦,“美人兒,見不到你那如花的美顏,我就禁不住淚如雨下,難道你忍心看我這麼一個俊美的男子垂淚嗎?”

窗戶無情地關上。

冉竹張口,又要說什麼控訴的話,旁邊一扇窗開了,一個戴著狗頭麵具的男子冷冰冰地道了一句:“你一個大男人,哭哭唧唧的跟個娘們兒似的是怎麼回事。”然後,也很快合上了。

留下冉竹獨自在風中凜冽,氣得他默默給蒲景年記了一筆。他坐了片刻覺著沒意思,索性從枝頭一躍而下,衣擺後的一條碧綠尾巴沒藏住,跟著落下來。他從袖口中摸出一把折扇,敞開,一麵大搖大擺地朝客棧後門走,一麵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十八摸》。

是夜,一個輕如飛燕的人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蒲和衣的房中,那人個子小巧,身形敏捷,走路聲輕如羽毛,幾乎無法讓人察覺。

那人影朝著蒲和衣的床邊越走越近,忽然抬起左手臂,隻見袖底亮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刀尖閃爍著一絲冷芒。

那人影舉著匕首,淬滿了怨毒的聲音冷冷道:“即使不為紜香,為了他,我也不得不殺了你!對不起了!”

說著,朝蒲和衣狠狠刺了下去。

然而,那匕首離蒲和衣的身體還差一寸不到的距離時,那床上人的周身突然亮出一道黑紫色的光,一下將那人影彈飛出去。

“啊——”那人影慘叫一聲,被光束砸飛到牆上,陷出一個大坑,匕首“哐啷”掉在了地上。

“什麼人?”蒲和衣驚醒,扭頭一看,瞧見坐在地上的一個綠衣女孩,麵容白淨,兩個花苞頭,模樣看上去楚楚可憐,似乎沒什麼威脅力,然而月光將她的臉色襯得極為慘白,猶如從黃泉裏爬出來的厲鬼。

那綠衣女孩驚恐交加,不可置信道:“怎麼會……你怎麼會有魔族的護身結界?!不,這不可能,難道你是魔?”

“小靈雀,你在做什麼?!”一聲怒喝,思和不知何時破開了房門,站在了外麵。

“怎麼了,怎麼了,哎喲,怎麼又來一個美人?”冉竹套了件鬆鬆垮垮的衣服匆匆跑來,似乎才睡醒,走路都扭扭捏捏的,幾乎給人一種如果踹上一腳他就要在地上爬行的感覺。他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一腳踩在思和的腳背上,又來了個跌倒式彎腰,哎喲一聲,完美躲過了思和的殺招。

蒲和衣本就和衣而睡,此刻從架子上取下掛著的淡黃色鬥篷,將披散的大部分長發攏到背後,注視那綠衣女孩:“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我房中?”

而小靈雀似乎中了魔怔一樣,沒有回答蒲和衣的話,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又迅疾搖頭,忽而用滿含淒楚的眼神望著蒲和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悲愴:“紜香留給我的紙條上說,他看你的時候,眼睛裏繾綣著深情……這哪是對姐姐會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