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黍縣風波(1 / 3)

裴客雖然出嫁了,但在一定時候可以回宮看看。一段時間不見,她變化了不少,身材不再嬌小,變得更加豐腴,臉龐也趨向圓潤。眼神清澈幹淨——看著似乎比在宮裏過得要好一些。她舉止端莊,姿態中顯出幾分矜傲,周身散發著一種成熟的韻味,可是那如桃花般明媚的氣質好像也隨之遠去了。

齊避邪默默注視著裴客和宮女們遠去的背影,自己也朝著另一個方向轉身走去。她沒有轉頭,因此不知道,裴客在走到一半時,刻意停了下來,回頭一望。

“長公主,您在看什麼嗎?”身旁的宮女問。

“沒什麼。”裴客垂下睫,轉過身子,繼續走了。

年少時喜歡的人,在後來回想的記憶裏,身上好像會帶著特別的光。那時的她,天真地以為他就是自己命中最特別的,而由此認定他是自己此生要找的人。可時過境遷,裴客發現,齊避邪早已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現在的“他”好像也沒記憶中那麼明亮,一切好像似乎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那個高挑清瘦,獨行在風中的人,真的是她印象中的“他”嗎?

齊避邪和薑昆雖然守住了震震穀,但由於上蓮之戰打了敗仗,導致兵將損失數萬,一番功過折扣下來,還是過大於功。作為懲罰,齊避邪被降為中卿,薑昆也降職被調去青灃。

博約和欲雨、欲雪等人滿心裏替齊避邪抱委屈,可他們也清楚這背後的話不好明說,所以也隻敢在表情上表露不滿,在言語上卻不敢吐露過多。

這天齊避邪下朝回來,欲雨一眼見了,疾步上前給前者脫掉披風,摘下帽子。欲雪也幫著采玉整理衣帽。待兩姐妹收拾完了,齊避邪坐在鏡子前細細看自己的模樣,手放在一個盒子上,直歎氣:“還好有欲雨和欲雪她們每日給我上妝,半個時辰花下去,脂粉撲得差不多了,看不出病容——平時我嫌這些東西麻煩,也不知道其他女子為何這般重視,如今想來,其實妝容還是有些作用,至少能夠讓其他人看不太出自己的真實模樣。”

她之前在戰中受傷,腿部雖好上許多,可礙著之前接連好幾天的風餐露宿,留下了病根,身體虛弱,臉容也有好些憔悴。她為了不讓其他人注意到,刻意讓兩姐妹給自己化妝掩飾——當然有些人隻忙著自己的事,就算齊避邪頂著病容出現在眼前,也許也不會注意到她的變化,可能即使注意了,也不會在意。

欲雪掀了簾子進來,采玉從她手中接過一碗參湯,拿銀針試了,轉身遞給齊避邪。

齊避邪握著銀匙,舀了一勺,說:“其實也不用這麼謹慎,都這時候了,應該沒人想著害我吧?”參湯一入口,眉頭緊皺起:“怎麼比昨天的濃了?”

采玉捧著藥不方便做手語,欲雪做解釋道:“太醫說大人勞累過度,身子虛弱,需要加大藥量。”

齊避邪記得按照齊國規定,這用藥也是分官員等級的,像她初次被分為中卿時,開類似的藥隻能用太子參,後來升為上卿,也有西洋參可用。但是如今,還有西洋參供她食用…… 齊避邪擔心太醫院是不是弄錯了,讓博約去問一下,哪知博約回來後,卻說這是裴策的意思。

果然,人被上頭重視,連待遇也可以額外變化。但齊避邪寧可自己什麼病都沒有,也不要喝這些東西。

齊避邪沒過上幾天清靜日子,就又被裴策召進宮中。在殿門口,錢邊彎腰道:“大王等齊大人多時了,大人快請進。”又瞥了一眼在旁侍立的采玉,堆著笑補充一句:“大人,大王有旨,隻教大人進去,勿帶他人。”

齊避邪和采玉相看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

齊避邪滿心疑問,向錢邊詢問,錢邊瞥了一眼采玉,壓低聲對齊避邪道:“齊大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自從您騎鹿回京後,竭水裏到處都流傳著有關大人的故事,市井街坊向來是流言蜚語最多的地方,但宮中也不枉多讓,所謂曾參殺人,流言如沸。大人日後還是要多多注意點男女間的大防啊。”

齊避邪萬分詫異,等見到了裴策,後者告知她黍縣最近鬧饑荒,他想派她前去賑災,待事情完成後,就可將此作為功勞升回上卿。

齊避邪早聽說黍縣災情嚴重,啼饑號寒,一些餓殍直接用白布裹了扔到亂葬崗,老遠都能聞到腐爛的臭味。

“災情刻不容緩,臣回去就收拾行李,翌日出發趕往黍縣。”

她知道這是裴策有意給她官複原職的機會,自然不會推脫。哪知她正要告辭而去時,裴策看著她,突然道:“避邪,你身邊……總歸還是要跟合適的人,采玉雖是你從陵山帶來的,但終究男女有別,孤知你和他關係親厚,但落在旁人口中,到底免不了閑言碎語。避邪,你平時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吧。”

齊避邪抬起眸,正視裴策道:“大王,臣知大王是為臣好,也感激大王對臣的提點。但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自認問心無愧,不怕他人搬弄是非。”

裴策眉宇緊鎖,卻是一言不發、

齊避邪到黍縣的主要任務就是撫慰災民,賑災施粥。然而當齊避邪和采玉等人真正抵達到那裏的時候,見到當地慘狀,才發現光是打開國庫放糧是遠遠不夠的。

黍縣縣令早已叫人搭好棚子,架起幾口大鍋。一到吃飯的時辰,棚外就排滿了人。負責盛粥的幾個衙役手拿大勺子,在鍋裏攪動,每拌一下,勺內就納入不少白色的米粒,騰騰熱氣濡濕了他們的額頭,竟達到了和汗珠以假亂真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