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2 / 3)

而邵紫日夜為裴策擔心,問了王太醫好幾次,王太醫都無奈道:“王後,大王這是心病,心病終須心藥醫,臣治不了啊。”

邵紫急聲道:“難道你們要任由他這樣頹廢下去嗎?”

王太醫搖頭,隻是無奈歎息。

邵紫流下了眼淚。回頭看看屋內,點著的紅色蠟燭緩緩滑落燭淚,細小的燈芯爆出一點火花。

裴策身體有所好轉是在欲雪進宮後。欲雪捧著一個木匣子請求麵見裴策,匣子內放了齊避邪畢生心血所注成的兵書,還有一個羅盤。

裴策翻開兵書,看了幾頁,恍惚間,好像看到那個白衣女子帶著朦朧白霧,縹緲飄來,輕柔而又清潤的聲音恍若潺潺的流水,伴著文字緩緩道來。他合上書,點頭,厚賞了欲雪,又發放銀子給齊避邪家中的下人——大部分人得了銀兩就各尋出路,而欲雨和博約結為夫婦,在齊避邪的衣冠塚不遠處建了一個簡陋的小屋,終身為後者守陵。

齊避邪的衣冠塚是裴策親自裝殮的,他下令予以厚葬。在出殯那日,裴策淚如泉湧,伏在棺材上痛哭,忽的大叫一聲,昏厥過去。這下,寢殿裏宮女宦官進進出出,太醫忙得腳不沾地。

齊國日漸衰弱,大半年後,覃國大舉進攻齊國邊陲,胡家軍、鄭來等拚死抵抗,都為國捐軀。薑昆請纓,卻被人質疑:“這薑老將軍年事已高,舞著大刀隻怕也老眼昏花吧?”但裴策準予薑昆上戰場。後來,薑昆擺陣小勝,擊退了覃軍。

又過了一年,覃國再犯,水陸共進。薑昆打完了一場,又衣不卸甲地趕去水路,一人抵擋千軍萬馬。可惜後來遭到埋伏,被一箭射中心窩。據當時隨同他一起出征的小兵回來彙報說,薑老將軍臨死時,身子還站得筆直,手緊握著金蛟偃月刀,兩眼瞪得有銅鈴那麼大,望著齊國竭水的方向。

齊國最後的將帥也沒了。

覃軍即將攻入竭水。

在竭水城破的前三刻左右,裴策燒了外廷,自己也站在火海中。九旒珠冕簌簌,留下淡淡的陰影於額前,蒼白憔悴而又英俊的臉上帶著分譏嘲,神態病懨懨的,好像打不起精神,昂貴精美的黑底青邊金龍紋黼黻長袍,曾熬壞了多少繡娘的眼睛,此刻卻被火星沾上,瞬間被火舌卷起,灼成灰燼,烈火朝四周蔓延。

他對著大火大聲諷笑。

雖然戰死的是齊避邪,可他的心也自那時起隨之而死去了,現在留存在這的不過是一具軀殼。

而另一處,邵紫望見火光衝天的大殿,眼淚無聲滾落,她衝進自己的寢宮,三尺白綾掛在懸梁上,一了香魂散。

同一時刻,萬千軍馬集結在竭水城下,黑壓壓一大片,旗幟飄搖,繡著“覃”的大字。覃軍喊著衝入了竭水,高揚覃國的大旗。

亂世徹底結束了。

一個月後,伍瓊請命免去相國之職,調為淵別太守,坐船赴任,而伍琚想守在得安,亦盛知道這兩人內心各自打什麼主意,也樂見他們離得遠,都予以批準。

伍瓊原想伍琚隨同自己去,但伍琚態度堅決,伍瓊也不再堅持,隻好生叮囑弟弟,多加保重。二人自此遠別,日後隻以書信來往。

半個月後,覃國京城舉辦盛大的典禮。

香爐升起嫋嫋青煙,附近隱隱傳來絲竹之聲,緊跟著,其他琴瑟也都相繼彈奏,共譜宮樂新華章。一個手執拂塵的太監尖聲高喊:“陛下駕到——”

一時間,山呼萬歲,群臣百姓紛紛下跪,叩首不止。在人群密集中,有一條特意留出來的空道,亦盛在這條道上,攜著王後的手,緩緩走向宮殿,後麵跟著翠鳳旗的宮女,並兩排侍衛、太監。

亦盛穿著一身嶄新袞服,戴了一頂十二旒珠簾冠冕,目不斜視,步履穩重地向上走。他從沒覺得頭上的珠冕有像今天這麼沉重,腳下的紅錦地衣也不舒適——或許,是因為下麵埋藏著無數白骨吧。

他轉身,佇立在高處,俯瞰這芸芸眾生。

場上一時多了分緊張和莊嚴凝肅的氣氛。

他從此就是睥睨天下,威震四海的君王了。

有人小聲嘀咕:“這一場長達五十年的亂世,終於結束了。”

“吾王功不可沒,一定會名垂青史,被後輩所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