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給他們拿點吃的。”潘嶽反應快,轉身就往後跑。而潘釋原本一直盯著遠處的綠衣小姑娘出神,見弟弟提醒,也忙不迭地跟著他往驛館廚房跑去。
驛館的廚房裏沒剩下什麼吃的,潘嶽好不容易在蒸籠裏發現了三個裹蒸,一手拿起一個,剩下一個也被潘釋抓在了手中,兩人便急匆匆地跑出了廚房。
裹蒸是用竹葉包裹的飯團,雖然驛館裏做的裹蒸不像邢夫人做的那樣放入蜜糖、鬆子和胡桃仁,但比起粗麵餅子來已經算是美味了。兩兄弟獻寶一般抓著裹蒸跑到驛館門口,剛想越過官道走到那綠衣小姑娘和她母親身邊,不妨一騎快馬挾塵而來,驚得潘嶽腳下一絆,跌倒在地。
馬上的騎者技術高超,在潘嶽身前堪堪勒住了馬匹,然後一個悅耳的童音便響了起來:“這位哥哥,你沒事吧?”
潘嶽爬起身,見潘釋走上來想拍自己身上的土,下意識地退開一步搖了搖頭。此時他才看清馬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成年男人身材魁梧,卻是做侍衛打扮,而他身前護著的,乃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那男孩雖然滿臉稚氣,一身衣飾卻華貴非常,一舉一動更是進退有度,顯見出身不凡。
確認自己的馬沒有撞到人,男孩放下心來,趕緊在侍衛的幫助下跳下馬,再度朝潘嶽道歉。他的五官平常,隻可稱清秀,看人的目光卻溫潤非常,讓人心中說不出的舒服。看清楚潘嶽的麵貌時,男孩的目光照例滿是驚羨,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潘嶽便也向他報以一笑。
走到李夫人麵前,男孩收斂神情,深深一揖:“桃符見過李家嬸嬸。”
“桃符,你來得正好。”李夫人微笑地朝男孩點點頭,“你是來接荃兒回去的吧?”
“是,桃符聽說荃姐姐跟著嬸嬸出了城,怕出意外,特地帶了人過來。”桃符一邊說,一邊去拉旁邊賈荃的手,“荃姐姐,和我回去吧。”
“我不!”賈荃甩開桃符的手,挨在李夫人身邊,無論母親和桃符如何規勸也不肯離開,竟是鐵了心要和李夫人一起流放到遼東樂浪郡去。
眼看押送的軍官皺起兩道粗眉,站在一旁的潘嶽忽然走上前去,對李夫人躬身道:“夫人,不知我能否對姐姐說句話?”
李夫人轉頭看到潘嶽,見他眉目如畫,一張俊秀小臉上滿是自信,便點了點頭:“小公子請說。”
潘嶽看著賈荃,學著大人們的神情正色道:“我雖然不太清楚姐姐的家事,但作為兒女我也知道,姐姐最大的心願,其實並不是跟著夫人遠行,而是希望夫人能夠回到洛陽家中吧?”
賈荃一怔,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一路跟隨夫人隨身服侍,是孝;但留在洛陽,想方設法為母親求來一紙赦令,也是孝。這兩種孝如何取舍,還請姐姐自己思量。”潘嶽說完,躬身一揖,退到一旁不再開口。
“小公子說得真好。”李夫人見賈荃隻是埋著頭不作聲,便將女兒拉過一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你若想為娘以後能重返洛陽,就必須留在你父親身邊,讓他設法救我回來。明白嗎?”
“娘,你還指望父親會求大將軍讓你回來嗎?”賈荃的小臉上湧起一股怒氣,“你不知道,你才被判了流徙,就有人急著給父親又說了一門親事,隻怕等父親從淮南回來,後娘就要進門了!”
李夫人的臉色黯了黯,隨即恢複了平靜:“我家犯了謀逆大罪,你父親要另娶,我也怪不得他。不過如果你覺得父親靠不住,就要快快長大,長大了才有力量幫母親求到赦令。”說完,她的眼鋒一斜,有意無意地瞟了瞟站在一旁的男孩桃符。
“可就是他們家害了你……”賈荃剛說出半句,就被李夫人捂住了嘴,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解鈴還需係鈴人。荃兒,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怎麼做,否則母親隻能永世流放,埋骨遼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