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戀愛(1 / 3)

上山燒香的人,多到令歸無豔無法想象。

她想到了許多年前,家鄉每年逢廟會的場景,摩肩接踵,每次從人群中經過,就像打了一場勝仗似的,滿心喜悅。汗水順著額頭淌下,棉襖的扣子在不知不覺中,被擠掉了兩個。郭菊花還沒有玩夠,像個小瘋子似的,又要往人群中鑽。可她望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棉襖上被擠掉的扣子,不得不在心底敲起了退堂鼓。但郭菊花那個小瘋子並不在意這些,全身好像有使用不完的力氣,硬生生地拖著她就往人群中鑽。

眼前的場景,遠比家鄉廟會的人多上十倍。看到這些,歸無豔徹底有些膽怯了,她覺得小腿肚子不聽使喚地抽起了筋。

不知是不是故意留給他們二人更多的相處機會,從停車場一下車,學姐李冰就拉著丈夫的手,在人群中消失了。

歸無豔明白學姐的心思。自從學姐坦承與丁秋生的同窗之誼以後,就一直在想方設法,為她們兩個人搭橋牽線。歸無豔雖從心底深處認為,她與丁秋生並非合適,可卻也不願弗了學姐的好意。這也是她在大年初一,就陪著他們一起來上山燒香的原因。

此時,陪在她身旁的,是丁秋生和那些等著前行的人群。

“怎麼樣?”丁秋生微笑著說,“我們向前走吧,你看,後麵的人都等著呢。”

歸無豔回身看了看,的確如此,不少人正等著她讓開道路。

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讓她停下來。人群之中,雖有保安以及警察維護秩序,每個人身後都排起了長龍,但左邊與右邊,都各被長長的人龍夾擊著。不管願意與否,每個人都必須邁動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剛開始,歸無豔還努力地保護著自己的身體周圍,以免被人侵犯,可沒過一會兒,她的努力便化為了徒勞。再到後來,她幾乎不用自己邁動腳步,直接被身後的人群,簇擁著往前走了。

“我真想不明白,這麼多人,你作為一個政府幹部,還來湊合啥?”歸無豔大聲地對跟在自己左側的丁秋生說,“你的這種行為,不是明擺著給人民添堵嗎?”

“你千萬別把我當成什麼幹部,”丁秋生也像她一樣,大聲地喊道,“在你麵前,我隻是你的學長,你的老鄉。”

他說的的確是事實。在第一次見麵時,他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了歸無豔這一點。

“其實,有個當領導的學長,還是不錯的。”歸無豔想著想著,臉龐上籠起了一絲笑意。

早晨,在他們來到仙湖植物園大門口時,就有交警攔住了他們的車輛,說是不允許車輛開進去,但丁秋生對交警說出了一個名字之後,那交警便把他們放了進來,並且還向他們道了一聲新年祝福。

“在大門口,你對交警說的那個名字,是誰?”歸無豔問丁秋生說,“為啥那交警一聽說這個名字,就立即讓我們進來了?”

“那肯定了,”丁秋生回答道,“那是市交警大隊副隊長,這些交警可都歸他管呢。”

“他真是你的同學?”

“如假包換。”

“改天,你幫我介紹一下,畢竟也是我的師兄嘛!”

“沒問題,”丁秋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隻要你願意,隨時都行。”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有這麼一兩個在政府當幹部的朋友,即便並不打算求其幹啥破格的事情,最起碼的在走所謂的“正常程序”時,能少走許多冤枉路。

不可否認的是,歸無豔在骨子裏厭惡這種行為,甚至對擁有特權的那些人,常常是嗤之以鼻。然而現實如此,縱使她不願自己成為擁有特權的人,也不想成為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人。尤其是當她親自領略過特權的力量之後。正所謂“內心不夠強大”,丁秋生那種看似寥寥的幾句話,就打破了“車輛不得入內”的限製,給歸無豔帶來了強烈的震撼。她原以為,所謂特權,隻是在其管理的轄區有效,但萬萬沒有想到,特權在某種程度上的通行性。

考慮來考慮去,她覺得不管是否與丁秋生確定戀愛關係,能夠與這種擁有特權的人交上朋友,或許也是件不賴的事情,畢竟,說不定哪天就真能幫上忙了。

就在這時,丁秋生問她:“你有沒有想好,等一會兒進入寺廟之內,你許什麼願?”

“許願?”歸無豔沉思了一會兒,“我可沒有那種打算。”她苦笑了一下,“我過來也是被學姐臨時拉來的。”言語間,對於今天來這裏燒香的事情,她是極不情願的。

“既然來了,就許一個吧,”丁秋生說,“在這裏許願,還是很靈驗的。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那麼多人從全國各地趕來。”

歸無豔前後左右望了一下,的確如此,用人潮如注來形容,一定也不為過。她猜想,恐怕整個深圳留下過年的人,都來到這兒了吧,要不然,怎麼在別的地方,幾乎看不到人影呢。

到了廟裏,燒香許願的時候,丁秋生非要堅持歸無豔在自己身旁,歸無豔隻好遷就他。但她聽到丁秋生所許的願時,一下子笑了出來。

丁秋生口中念念有詞道:“求佛祖保佑,讓我早日找到女朋友,我不求她如何的妖豔漂亮,但求她,就像我身旁的這位女士一樣,賢淑善良,勤勞正直。您老人家開開眼,幹脆讓她同意我的求愛吧。”

從寺廟走出來時,歸無豔說:“誰願意當你女朋友呀,別自作多情了。”

“我沒有自作多情。就是因為你不願意,我才要求佛祖保佑呀。”

丁秋生又說:“剛才,你聽到我許的願了,那你要告訴我,你都許了什麼願。”

“是你讓我聽的,我又沒強求要聽,”歸無豔說,“再說了,我許什麼願,都與你無關。”

既然如此,丁秋生便不好再問下去了。

站在寺廟門口,他剛想掏出手機,在這裏拍一張自拍照,立即就被從寺廟裏湧出來的人群,擠著往外走了。丁秋生隻好把手機重又裝進口袋裏,衝歸無豔喊道:“這裏人太多了,我帶你去別的地方走走吧!”

歸無豔也不喜歡被人擠成肉餅的感覺。她點了點頭,緊跟著丁秋生走向弘法寺對麵的一條小路。

離開寺廟,丁秋生便主動擔起了向導的角色。

小路的入口掛著“袍子植物園”的標牌,但入口很不起眼,如果不是來過的人,真不會注意到這裏是個旅遊景點。

走上小路,行人明顯地少了許多。再往裏走,裏麵愈發安靜,與外麵喧鬧的人群相比,簡直是處於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外麵擁擠的人群中,說話要用很大的聲音,這樣對方才能聽見。而在這裏,哪怕用小得如蚊子的嗡嗡聲,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路旁有鳥鳴聲,蟲叫聲,還有潺潺的流水聲,再加上空氣清新,花香四溢,讓人真以為處於世外桃源之中。

小時候,每到大年初一,歸無豔也曾跟隨父母以及姐姐們,到山上給爺爺奶奶上墳。可是,在那怪石嶙峋的山裏,除了一些蒼柏之外,便是滿目的枯樹,偶爾,樹枝上飛起一支烏鴉,那“呀——”的叫聲,更是平添了許多淒涼和孤寂。自從進入大學之後,她沒有再回去過,可每次想起家鄉,想起那山區,她的記憶裏便是這種滿滿的淒涼和悲壯。

托大學裏沒有找到工作的福,她被逼無奈才來到了深圳。在這同樣的大年初一裏,終於能夠見識到不一樣的景觀了。這些日子的改變,讓她更加堅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可以改變的,可當她麵對這鳥語花香的美景,突然發覺,這或許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事情。

跨過一些溝溝壑壑,在不遠處有兩個僧人在閑聊,在他們身後,是悠長而寂靜的小路。歸無豔和丁秋生徑直走過去,在與僧人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一個僧人突然說道:“兩位施主請留步。”

歸無豔和丁秋生停下了腳步。

“我看兩位施主與我佛有緣,”剛才說話的僧人接著說道,“不知二位,可有興趣與我佛結緣?”

“既已有緣,何須再結?”丁秋生打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