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黃四海盯著歸無豔看了幾眼,“你倒真是個比較特別的人。許多人是嘴上說著愛護這些小動物,但當它們被做成美食,端到自己的麵前時,總是迫不及待地享用它們。你能夠說到做到,這一點,著實難得。”
“也沒什麼。”歸無豔抿嘴笑了笑。
她沒有再問什麼。說實話,走了很久,她已經非常疲憊了,已沒有力氣再問任何問題。但看著黃四海滿有信心的樣子,她知道,今天中午一定能夠飽餐一頓。
黃四海帶她去的地方是一個不知名的農莊,甚至連個招牌都沒有。說是農莊,其實一點也不像,鵝卵石鋪就的石路在青翠的植草間蜿蜒曲折,石路旁有一個不大的水池,水池底部也鋪著顏色各異的鵝卵石,一群群金魚在其間歡快地遊來遊去。水池上麵,有一座木橋,走過木橋,就進入了一座三層的建築。這座建築用的是玻璃幕牆,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歸無豔自然沒有心情去打量這些景觀。隨著黃四海進入一間幹淨的雅室,剛坐下她就風卷殘雲般地把服務員早已端來的點心收拾了。黃四海猜到她沒有吃早餐,讓服務員先送上來了一份公明瀨粉。味道雖然不如公明上村那一家的地道,但歸無豔仍然沒用幾下就搞定了。
接著,服務員端來了幾樣看起來非常誘人的菜肴,有清蒸多寶魚、公明燒鵝、香辣蟹,還有一個時令蔬菜。
“這些應該夠我們吃了,”黃四海說,“我一貫不主張浪費,夠吃就行。你認為呢?”
“夠了,夠了。”歸無豔忙不迭地回答道,“兩個人四個菜,這每個菜的分量都如此多,不僅夠吃,還吃不完呢。”
的確如此。每一樣菜都用一個極大的盆裝著,每一盆都裝得滿滿的。兩個人吃,要全部吃完,不容易。
“夠吃就行。”黃四海說,“這裏的魚和蟹都是淡水養的,無汙染,做法也地道。趕緊趁熱吃吧。”黃四海親自為歸無豔倒了一杯紅酒,“第一次單獨請你吃飯,你不要客氣,一定要吃好喝好。”
“放心吧,”歸無豔吐了吐舌頭,“對於吃,我從來都不會客氣。”
接下來,兩人便埋頭吃飯,誰也不說話。由於還要開車,黃四海沒有喝酒,吃香辣蟹,每次辣得受不了時,他就喝口清水。歸無豔則用紅酒來消解辛辣,當他們把麵前的菜肴全部吃完時,一瓶紅酒喝下去了大半瓶。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很滿意,”黃四海邊用牙簽優雅地剔牙,邊說道,“這說明我們的戰鬥力還是蠻強的嘛。”
“也不完全如此,”歸無豔說,“隻是您黃總第一次請我吃飯,我總不能不按照您的吩咐,盡量多吃吧。如果我隻吃一點點,造成了鋪張浪費,說不定以後您就不會再請我吃飯了。那我豈不虧大了。”
“哦!”黃四海一愣,馬上便明白了歸無豔是在說笑,嗬嗬大笑起來。“那麼,請移步到樓上吧,我們喝茶聊天。”
既來之,則安之。
歸無豔又一次想起這句話,跟著黃四海來到了二樓的一個雅間。服務員已經擺好了茶具,就連水也業已燒好。
歸無豔與黃四海麵對麵坐下。每人一個精致的小茶杯,黃四海親自泡茶,將兩人麵前的杯子重新用開水燙洗了一番之後,將泡好的紅茶倒入杯中。
歸無豔捏起茶杯,慢慢地品嚐了一口。“黃總常來這裏?”她想起黃四海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熟悉,開口問道。
“是啊,生活雖有許多可能性,但我們卻隻能選擇一種。在深圳,可以過得節奏緊湊,也可以使腳步緩慢下來。關鍵是取決於自己。”
“依黃總您目前的地位與成績,當然可以這麼說了。如果您是一名小小的銷售員,恐怕就沒有這麼閑情逸致了吧。”歸無豔小聲地揶揄道。
“我知道你有想法,沒關係的,說出來吧。今天我們隻是閑聊。”黃四海爽朗地笑道。
“您這麼大一個老總,開車來這裏吃飯,這真的值得您如此對待?說實話,我並沒有發現這裏有什麼特別之處啊。”歸無豔說,“以前,我有一個朋友,也曾帶我到不少類似這樣的農莊吃過飯。我並不覺得這裏比那些地方好。我這樣說,您不會生氣吧?”
“嗬嗬,我沒有那麼小氣。”黃四海說,“說到底,還是剛才的那個問題,關鍵你是怎麼對待,在兩者之間如何做出選擇。就拿吃飯來說,有人喜歡潮州菜,有人喜歡湘菜,也有人喜歡川菜,但無論哪種菜,都要做出選擇。如果一頓飯,什麼菜係都有,那你會發現,哪一樣菜你都吃得不稱心,感覺味道很不地道。這也是為何那種什麼菜係都有的餐館,都隻能開在工業區的原因。因為他們隻能麵對那些在工廠裏打工的低端消費者。你不要誤會,我這樣說,並沒有任何對在工廠裏打工的人,有任何歧視的意思。隻是就事論事。其實,做人也是一樣。人生雖有無限的可能性,但我們的選擇卻隻能是一種。做出了選擇之後,其餘的這些可能性均變得與你無關。”
歸無豔感到自己在麵對一個禪宗大師,不禁睜大了眼睛,聽他講一些似懂非懂的話。
“一些企業老總凡事親力親為,唯恐下屬辦不好事,這樣的結果就是自己過得很累,而下屬則閑得無聊。我以前也是如此。後來,一位國外的客戶告訴我,做老總的,應該很輕閑才對。那位朋友把我帶到這裏,參加了他們在這裏舉辦的下午茶座,我才突然發現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當然了,選擇做一名‘閑人’,就要懂得放權,讓下屬去發揮。後來,我發現,他們其實一點兒也不比我差,我也就樂得輕閑了。”黃四海悠閑地喝下一杯茶,繼續說道,“就拿昨天我們剛剛見過的老梁來說吧。以前,他在一家民營企業任職,當一個銷售經理。雖說是經理,但幾乎隻是一個普通的員工一樣,因為任何客戶,都是由老總接見,老總洽談,就連合同,也是由老總與對方簽署的。跟著我之後,我讓他全權負責海外事業部,隻有他搞不定的事情,我才會出麵解決。當然了,即便是解決問題,我也隻是給他提一個思路,具體的仍由他來操作。這些年來,他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可以說,海外事業部幾乎從來都不需我再操心過問了。”
想到在惠州的所見所聞以及與老梁的交談,歸無豔無不用羨慕的口吻說:“老梁真的很幸運,遇到您這麼一位老總。如果哪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樣,那就好了。”
“那有什麼不可的呢?”黃四海微笑道,“隻要你願意,可以隨時到我的集團公司來上班。不瞞你說,我也向你的同事多方麵了解了你,你正是我們公司需要的人才呢。”
“您過獎了。”歸無豔明白了黃四海的用意,他這是有意拉攏自己呢。可轉念她馬上又想到了,即便是籠絡人才,也不需要他這麼個大老總出麵吧。他自己已經說過,在企業經營方麵,他選擇當一名“閑人”,充分賦予下麵的人以權力。籠絡人才,是人事經理的事情,再說了,自己還算不上是個人才,更談不上能讓他這麼一個大老板親自出麵了。
但歸無豔隻是慢慢地啜飲了一口茶,什麼也沒有再往下說。
“我也向你的經理李冰女士,表達了我的意圖,你猜她怎麼給我說。”
歸無豔搖了搖頭。
“她說,作為人事經理,她堅決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不會允許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被別的公司挖走。但作為你的學姐,她是十分希望你能夠擁有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擁有更好的前途。她對我說,如果我在集團公司裏安排的職位,是連她都會心動的,她希望你接受。”
“這倒像她說的話。”歸無豔笑道,“我這個學姐,對我可不僅僅是工作上的關心呢。”
“我能察覺出來,她對你的關心,可真是發自肺腑的呢。”黃四海說,“我想這也是你命中注定的,會有這麼一位貴人幫助你。”
歸無豔連連點頭,繼而說道:“要說貴人,您也是我的貴人呢。”
“哦,何以見得?”
“別的不說,我的總業績能夠登上商行的銷售排行榜,您那次與太太一起出現在商行,可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呢。”
“哦。”
“有不少人是衝著您那神迷的黑卡而來呢。”
黃四海嗬嗬地笑了起來。“不過是一張信用卡而已。”他說,“我剛才給你說的話,其實你可以好好地考慮一下。如果你願意,我公司是隨時歡迎你呢。”
歸無豔說:“我會非常用心考慮的。”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