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豔小姐,可喜歡大海?”黃四海問道。
歸無豔啜了一口茶,不答反問道:“黃總可曾去過大別山?”
“聽說過,”黃四海說,“那裏是革命老區。這兩年,政協組織每年都要去大別山參觀學習一次,但我都以工作忙為由,推掉了。這與你是否喜歡大海有關?”
歸無豔抿嘴笑了笑。“大別山不僅是個革命老區,還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尤其是水資源,比較豐富,可以這麼說,在我們那兒,每個人對水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那極好,”黃四海微微地笑了一下,“來深圳後,有沒有去海邊玩過?”
“去過,”歸無豔如實回答道,“大小梅沙、紅樹林都去過。”
“別的地方呢?”
歸無豔搖了下頭。
“對這幾個地方的感覺如何?”
“人多,水髒,垃圾遍地。”
黃四海點點頭:“的確如此。國人向來喜歡免費的場所,並且總會一窩蜂地湧過去。至於垃圾遍地,這也是必然的,一方麵是因為該地方免費,各項管理工作跟不上,二是與人內在的素質也不無關係。”
歸無豔思索片刻,說道:“這樣做的最終結果,自然是玷汙了大海。”
“自然。”
“可對大自然不懷尊敬,早晚會遭到報應的。”
“是的。對大自然懷有虔誠的人,是越來越少了。現在的人,從小接受的就是‘人定勝天’的教育觀念,其實,執政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種教育理念,是十分愚蠢可笑的。”
“誰說不是呢。”歸無豔笑了笑,“不過,作為政協委員,您也真該就此問題,向執政者提些建議了。”
“嗬嗬,你高估政協委員的作用了。”說到這裏,黃四海少見地停頓下來,他是個口才極好的人,像這種停下來思索,再往下說的情況,著實不常見。“大多數人應該都像我一樣,不過是為了更加充實自己的圈子。”
“圈子?”
“是的。”說著,黃四海站了起來,做出個“請”的動作,“現在,我請你去看看沒被汙染的大海,如何?”
“有這樣的地方?”
“那是自然。”
歸無豔站起身,與黃四海一起走出去。他們出去時,漂亮的服務員用好看的笑容,向他們道了句“歡迎下次光臨”,歸無豔注意到,黃四海並沒有結賬買單。
“路途有點遙遠,”坐在車上,黃四海對歸無豔說,“你下午沒什麼要忙的事情吧?”
歸無豔略停一下說:“沒關係的。我原打算下午要約一個同事聚聚的,不過,明天也可以。對於大海,我看到的都是滿目的汙濁,我希望能夠見到,印象中蔚藍、波瀾壯闊的場景。所以,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後推一下。”
“印象中?”
“是呀,上學時的課本中,看過的一些電影場景中,大海都是非常幹淨的呢。”
“既然如此,保證你不會失望。”說著,黃四海發動引擎打火。
“我們要往哪兒去呢?”
“大鵬。”黃四海說,“去過?”
歸無豔搖頭。“有多遠?”
“全程高速,如果不塞車的情況下,需要一個半鍾頭。但依照我的經驗,車過鹽田以及龍崗時,總會有不同程度的堵塞。”
“會塞很久?”
“這不好說。”黃四海說,“現在天冷了,去海邊的人不多,尤其是去大小梅沙的人不多,應該不會塞車太嚴重。”
奔馳車駛出農莊,沿公明北環大道前行,在樓村高速路口,開上了龍大高速公路。不知是不是因為接近年關,樓村路口今日罕見的沒有遇到塞車,就是在駛上高速公路之後,路上的車輛也不是很多。
黃四海駕駛技術很好。他非常靈活地變換著車道,左手頻頻換擋,越過一輛又一輛前麵的車。每當前麵看不到車輛時,他便把速度開到一百四十公裏。
從他駕駛的表現來看,讓人很難相信,他是一個平時出行有專職司機開車的老總,反而更像是一個職業車手,對車有著非同一般的理解和感受。
“會開車嗎?”黃四海向歸無豔問道。
歸無豔搖搖頭。
黃四海又問:“對車有了解嗎?”
“僅僅知道一些常見的車型的型號,但它們的功能,與別的車輛有何不同,都一概不知。”
“做銷售的,要學會開車才行,”黃四海說,“當你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會發現,你的交際圈在慢慢擴展。到了那個時候,不會開車,出行各方麵都會極不方便。”
“是的,”歸無豔附和道,“現在,我就感覺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在光明新區,由於交通不便,去哪裏都要花費上很長時間。”
“等以後你要買車了,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我有個朋友在車行,自然會給到你最大程度的優惠。”
“那我要先謝謝您了。”歸無豔說,“您應該很喜歡開車吧,看您的駕駛技術,那是相當高明的。”
“高明倒談不上,主要是因為想開、敢開,自然就能開出速度來的。”
歸無豔發現,黃四海在說話時,很喜歡用“自然”這個詞語,或許,到了他這個層次,對於任何事情,都視為是理所當然的吧。
“為什麼就那麼想開車呢?”歸無豔好奇地問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開車也算是一種危險運動呢。”
“的確。現在馬路殺手太多了,稍不留神就會遇到。經常開車的人都知道,車禍的發生,往往就在不足一秒鍾的時間裏。但我開車,每次都要保持最佳的狀態,狀態不好時,我寧願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托付給司機,也不自己開。”
“看來,司機也不是一個好幹的職業呢。”歸無豔心想。
“我開車的時候,會盡可能地開出速度。開出速度,就必須要求我全神貫注,當然,車本身經過司機的養護,也總保持在最佳狀態。這對於我把注意力從工作上移開,從而達到放鬆自我,有非常好的效果。同時,開出速度,還需要駕車的人有一定的膽量。回首我這些年的經曆,我並不缺少膽量。”
“許多成功的企業家,應該與您一樣,都不缺少膽量。”
黃四海點頭微笑:“確實。”
日頭開始偏向西方。歸無豔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鍾了。從中午接到黃四海打來的電話,到現在與他單獨相處,快超過四個小時了。
這是除去丁秋生以外,她與一個男人單獨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了。
“喜歡聽音樂嗎?”黃四海問,“我不知道,喜歡戲曲的人是否也喜歡音樂。”
歸無豔說喜歡,“隻是不喜歡那些流行歌曲,尤其是整首歌都聽不清楚歌詞的。”
“有這樣的歌?”
歸無豔點點頭。“也不知為什麼,小男孩小女孩都喜歡這樣的歌,”她說,“我以前在大學讀書時,曾做過一段時間的家庭老師,我輔導的學生是個讀初三的小女孩,她就特喜歡這種類型的歌曲,就連做作業時,也搖頭晃腦地哼著。我問她,你知道那歌詞是什麼內容嗎?她像受到了冒犯一樣,瞪大了眼睛盯著我。後來,她對我說,那個唱不清歌詞的歌手,可是他們萬千少男少女心目中的偶像呢。”
黃四海雙目注視著前方,左手按下CD唱機的播音鍵,古典鋼琴樂響起。“別說是這些孩子們,就是成人的愛好,又何嚐不是變得千奇百怪的。”黃四海說,“以前,我們欣賞的是美好的東西,現在呢,什麼醜什麼粗俗不堪,就喜歡什麼。從這些年,陸續湧現的網絡紅人,就可以看出人們的這種‘審醜’傾向。”
歸無豔傾聽了一會兒音樂,是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看來,黃總的審美傾向沒有發生改變,還是喜歡美好的音樂。”歸無豔說,“巴赫的這支變奏曲,要完整地聽下來,要花一個小時呢。”
“的確,”黃四海看了一眼歸無豔,“喜歡他的音樂?”
“說不上喜歡。”歸無豔說,“相比較而言,中國的古典音樂,我更喜歡。由於我常常彈奏琵琶的原因,所以更喜歡琵琶名曲。”
“十大名曲都會?”
“都練習過,”歸無豔說,“個人感覺最難演奏的要說《十麵埋伏》了,總是很難進入情緒,或者說那種悲壯的場景,很難演繹出來。”
“或許,與性別有關,”黃四海說,“也有可能,你對當時的那段曆史不大了解。這首曲子,我在不少音樂廳聽過,能夠完美地演繹下來的,也寥寥無幾。許多人在第一部分,還能夠很好地演奏,但到了第二部分,尤其是九裏山大戰這一部分,個人的技巧、情緒、對場景的整體把握能力就完整地呈現出來了,在這一部分,能夠做到完美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