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去的地方,生意很好。這從店麵的裝潢就可以看得出來。在繁華的街道旁,整個門店有一千多平方米,店裏密密麻麻地擺滿了餐桌。歸無豔她們到的時候,店員們正在開始在店外的空地上擺餐桌餐具。一張又一張圓桌,很快便擠滿了路旁的人行道。
把凱美瑞在停車場停好,她們二人走進餐廳,在靠窗的一個位子上坐下。
此時的餐廳裏已有五六桌食客了。他們正在熱火朝天地吃著,看那架勢,好像已經開吃有一段時間了。
“你不知道,這個時間來吃,不僅食材新鮮,品類也多。無論你想吃哪一種菜,都可以盡情地去拿。”陳美琪介紹道,“所以,常在這兒吃飯的,大多都會比較早一點。”
在陳美琪的介紹下,歸無豔知道了,這兒與別的地方不同,這兒的收費模式為人頭費加上鍋底的費用,菜品是隨便吃的。就拿她們兩人來說,每人四十元錢,加上鍋底四十元,隻要付出一百二十元,隻要是有的食材,可以隨意吃。
陳美琪在食材中,挑選了不少蝦貝之類的海鮮。“用這東西下火鍋,會讓湯汁更鮮更美。”她一邊挑選食材,一邊對歸無豔說,“如果你喜歡吃牛百葉的話,可以盡情多拿一些。當然了,那些牛肉丸也挺好的,也可以取一些。”
在陳美琪的指點下,歸無豔也取了不少食材,像座小山似的堆在自己麵前。
各自喝了一碗湯之後,她們便開始陸續地把這些食材放進鍋中。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邊吃邊談了,”陳美琪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有太長時間沒在一起了,”歸無豔回答道,“我隻是感覺,有必要聚一下。以前,你幫了我不少忙,無論如何,我都得感恩,請你吃頓飯吧。”
“你太客氣了,”陳美琪說,“過去的事情,就不用提了。隻是現在,我們各自都太忙了,除去工作之外,也都有著各自的生活圈,所以,聚在一起的次數會少一些。”
歸無豔點了點頭。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誰也無法要求別人,一定要適應自己的生活。換句話說,誰也沒有義務,去適應你的生活。
“可是,我總感覺我們之間,好像產生了一種隔閡,我不知道這是由於什麼原因引起的,如果是我的問題,我向你道歉……”
陳美琪伸出手,製止了她繼續說下去。“你千萬別多想,”她說,“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們都太忙了,所以,相處的時間才會變少,而不是有意疏遠對方的。”
可真的如此嗎?歸無豔在心裏追問道。
“現在,你是我們商行的銷售冠軍了,以後,你會越來越忙的,”陳美琪從鍋中開始撈她放進去的蝦,“不僅圍著你轉的銷售員們會越來越多,就連那些顧客,也會把你當成朋友,常常邀你相聚。我想,我們相處的次數,會變得越來越少。”
歸無豔輕輕地“哦”了一聲。
“這是早晚的事情。”陳美琪解釋道,“做我們這行的,客戶關係維護非常重要。與客戶交上朋友,讓其成為自己固定的客戶群,這樣,哪怕有一天你不賣珠寶了,改賣別的,這個群體一樣是你的客戶群。”
這些歸無豔早就知道。許多銷售成功學裏,都有提到過,客戶關係的維護問題。隻是,歸無豔目前還沒有形成這種意識。在她的客戶中,除了那個出租車司機和黃四海,她幾乎沒有與別的客戶聯係過。
“你說的對,”歸無豔說,“以前,我沒有注意這一點,你提醒得非常及時,感謝你。”
“沒什麼,那不過是我的經驗之談。”陳美琪把麵前的蝦迅速地吃完後,又開始撈鍋中的扇貝,“除此之外,那些溜須拍馬的無能的同事,也將會像蒼蠅一樣盯著你,要向你請教這樣那樣的問題……”
歸無豔沒想到,向來謙遜溫柔的陳美琪在說同事時,會用到“蒼蠅”這樣的比喻,她像不認識她似的,直直地盯著她,臉上寫滿了驚訝。
“別用那種表情看著我,”陳美琪微微地笑了笑,“同事,尤其是有著競爭關係的同事之間,是不可能成為永遠的朋友的。他們更是冤家。別看今天像供祖宗似的跟在你身後,溜須拍馬,但等到有一天,把你的技能學去了,轉臉就會變成你恨之入骨的人,他們會搶走你的客戶,讓你在不知不覺中敗得一塌糊塗。”
陳美琪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往嘴內填著那扇貝上的肉。她的動作優雅而好看,盡管她的麵前不一會兒便堆起了許多蝦皮扇貝殼,但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她就是一個地道的吃貨。
那麼,我們之間的關係呢?歸無豔想道,是否就如你所說的那樣,前不久還是幾乎形影不離的好友,現在,連聚一次都這麼困難?
當然,歸無豔並沒有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她隻是隱隱地覺得,陳美琪變了,變得幾乎是她不認識的那個體貼溫柔的女孩了。
盡管如此,歸無豔還是決定向她說出自己的訴求。“嗯,那個,美琪,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說吧,”陳美琪正從鍋內撈起一筷子牛百葉,“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而為。當然了,前提是別提借錢的事情。”
這句話等於是斷絕了歸無豔的念頭。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往下開口說了。
“說呀,什麼事情?”陳美琪催促道。
“沒什麼,”歸無豔說,“就是想告訴你,今天要多吃點,吃飽吃好。”
“這個不用擔心,”陳美琪說,“麵對美食,我向來不會吝嗇自己的嘴巴的,肯定是能吃多少就會吃多少。”
“那就好。”歸無豔悻悻地說道。
沉默著吃了一會兒,陳美琪抬起頭,望著歸無豔說:“說吧,你找我肯定有事情。我對你還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你向來不輕易開口求人。這次開口求我,一定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歸無豔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是不是錢的事情?”陳美琪問道。
歸無豔點了點頭。
“你也知道我,雖說一直住在商行宿舍裏沒有搬出去,但養一輛車,每個月也不少花錢。實話給你說,隻是養這麼一輛車,每月最少要花去我三千塊錢。這還不包括我與老鄉、朋友吃飯、聚會的開銷。所以說,別看我每月的收入不少,也算得上是個中層階段的收入了,但除去一切開支之後,剩餘的也就不多了。”
聽她如此說著,歸無豔的心慢慢地死了。她一直以為,隻要自己開口,作為好朋友,陳美琪一定會對她秉力支持的。但沒有想到,越是自己認為的好友,在錢這一方麵,越是最會讓自己失望。
“不過,既然你開口了,說明在你心底,是把我當成朋友的,”陳美琪的話語一轉,繼續說道,“我的能力有限,也就不問你什麼事情了。說實話,你讓我拿多錢,我也沒有。我錢包裏還有一千塊錢,就都拿給你吧。當然了,這點錢不用你還。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情分,遠遠超過這一千塊錢。”
說著,陳美琪從錢包裏掏出了一千塊錢,隔著桌子,放到了歸無豔麵前。
望著這一千塊錢,歸無豔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的內心五味雜陳,情緒也好像經曆了過山車一般的大起大落。過了許久,她還是把這一千塊給拿了起來,“我一定會還給你的,”她望著陳美琪篤定地說道,“最遲這個月一發工資,就會給你。”
“算了吧,”陳美琪說,“你真的不用還。”說著,她用漏勺把鍋內剩餘的菜,悉數盛進了自己的碗中,並三下五除二地扒進嘴裏之後,站起來對歸無豔說:“這餐飯就不用你買單了,還是我來吧。”說著,她叫來服務員,把自己的信用卡遞了過去,“我等一下還有點事,就不送你回去了。這裏距你住的地方也不遠,就麻煩你自己回去了。”
歸無豔失神地點了點頭。
她想不明白,朋友之間,怎麼說變就變呢?她想起了許久之前,王盼給她說過的話。王盼說,有些人當麵表現的,與背地裏做的事情,不一定相符。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她弄不明白。這句話隻是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無端地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了。她更不清楚,王盼當時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否就是在暗指陳美琪。她的腦海裏有太多太多的混亂,以致吃完飯之後,陳美琪說買單,她也沒有聽到,陳美琪說先行離開,她也沒有聽到。她隻是下意識地點頭。耳朵像是突然關閉了一樣,聽不到陳美琪說的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