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扭花(2 / 3)

歸無豔再次感謝學姐。

第二天早晨,陽光明媚。時間剛過八點鍾,黃四海的黑色奔馳轎車就停在了唯我居樓下,它那動聽的喇叭發出一陣悅耳的音調。還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猶豫不決穿什麼衣服的歸無豔,匆忙決定把短袖運動套裝穿在了身上。臨出門時,她再次照了一下鏡子。運動套裝使她看起來既幹淨利落,又充滿青春的活力。她對此感覺滿意。

在樓下,司機小張正在圍繞著奔馳車,對它的運行狀況進行最後一次確認,等一會兒,它就要開始長途跋涉了。

“早啊,張先生,”歸無豔用愉快的聲調同他打招呼,“這次郭家屯之行,可要辛苦你了!”

“我應該做的。”小張接過她的行李,打開後備廂,把它放了進去。在這個過程中,他用一種曖昧的態度,盯著歸無豔看了幾秒鍾。那種似笑非笑、含有深意的笑容,讓歸無豔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心情的愉悅,讓她決定對此笑容不予理會。

盡管已經乘坐過兩次這輛汽車,她還是由衷地稱讚道:“這輛車很霸氣。”

“那是自然。”司機小張把後備廂關上,衝她揚了揚下巴,“黃總的座駕,當然容不得有半點馬虎了。”

司機小張打開後排的車門,請歸無豔上車。黃四海已經坐在裏麵了。歸無豔一看到他,立即明白了司機小張曖昧的笑容的含義了。

黃四海也穿著一套短袖運動套裝,與她的隻是顏色不同罷了。更離譜的是,他那服裝的品牌,與她竟是同一個!

知道的人會認為這不過是巧合,可對於不知情的人,卻會把這種情況,稱之為“情侶裝”。

歸無豔的臉,一下子緋紅起來。在坐上車關車門的時候,她趁機摸了一下臉龐,滾燙滾燙的。

黃四海嗬嗬地笑了,“這麼巧,撞衫了!”車裏空調開得很足,可他還是打開車窗,讓自己接受那自然的溫度,“看來,我們兩個在服裝的品位上,還是相同的。”

歸無豔四下裏看了看,沒有發現徐三水坐在車上。盡管早已知道,為了希望學校,徐三水已經前往郭家屯,並在那裏工作了一段時間,可她還是下意識地希望這次前往郭家屯,他會坐在車上。如今,沒有看到他的影子,她莫名地生出一種窘迫之感。

司機小張坐在駕駛位,回頭看看兩位乘客,都已坐好,便扣上安全帶,啟動了車輛。

這半年以來,歸無豔與黃四海相聚過五六次。每次都是黃四海親自駕車,前來接她。他們談論的話題,都是關於郭家屯希望學校建設進展情況。在這個過程中,歸無豔最初對黃四海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富豪的印象,正漸漸消失,他隻不過是一位善解人意而恰好又有足夠財富的大哥。她甚至已經忘記了,黃四海與她交往的最終目的。

直到前兩天她接到黃四海的電話。“我們開車去你的家鄉,”在告訴她開學典禮的有關事情之後,黃四海這樣對她說,“司機小張開車,我們完全可以放鬆心情,欣賞沿途的美景。”她這才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和地位,也想到了讓她始終糾結的選擇。

終將麵對的必須麵對。

可剛一上車,便發生了服裝一樣的事情,讓她更加不知所措。麵對黃四海打趣的話語,她隻好說一些含糊其詞的話來搪塞。

“好啦,還是我來講講,這次旅途的安排吧,”黃四海打斷了她的話,“從這裏出發,前往你的家鄉郭家屯,共一千三百餘公裏,大概駕車時間要十五至十六個小時,這其中,還不包括休息和吃飯的時間。我讓小張已經規劃好了路線。今晚八點左右抵達長沙,我們就住在那兒,明天一早,繼續趕路。這樣的安排,你沒有意見吧?”

歸無豔自然沒有意見。她來深圳時,乘坐的是火車,走的完全是另一條路線。隻是,當她聽到要在長沙住一晚時,她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和丁秋生的“開房事件”,似乎男人與女人在一起,總要想方設法去幹那種事。她偷偷地瞄了一眼黃四海,臉上又一次被紅暈籠罩著。

“你放心,我以前同你講過的事情,無論你最終的結果是什麼,我都能夠接受。”黃四海突然說道。

歸無豔心裏一愣。對於黃四海如此能夠看透自己的心思,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可問題是,既然他清楚,她是不願意或者是無法接受“為他生個孩子”這件事,為什麼還會這樣幫她,並且不求任何回報地?

有了這個疑問,黃四海的那句話,似乎就站不住腳了。

或許,他在玩一種欲擒故縱的把戲。

歸無豔想起了與徐三水的談話。

“你聽說過扭花女嗎?”徐三水邊抽著煙,邊問她。

歸無豔茫然地搖了搖頭。

“所謂扭花,就是花剛剛盛開,需要授粉的時候,把它扭下來,與別的花朵進行授粉。”

歸無豔還是無法理解徐三水的意思。

“當然了,扭花女並不是指專門把花扭下來,進行授粉的女人,”徐三水解釋道,“它是一個代稱,主要指那些代孕媽媽。扭花女這個詞非常形象地表現了代孕媽媽這一職業存在。”

歸無豔倒吸了一口冷氣,“有這樣的職業?”

徐三水點點頭。他抽煙的時候,所表現出的是一種對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神情。“這是一個不大卻也不小的群體,有不少人甚至以此為職業,當然了,幹這行的收入來得快,收入也足夠高。”

“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歸無豔好奇地說,“她們具體是怎麼一種情況呢?”

“一般有兩種情況,”徐三水開始向她解釋,“一是孩子與代孕媽媽沒有一丁點兒血緣關係,她的子宮不過是一個孕育器,孕育胎兒成長;一種是存有血緣關係,但代孕媽媽要在法律上與孩子撇清所有的關係。後一種情況比較難辦,因為沒有哪個母親,願意把自己的骨肉拱手讓給別人,所以,收入也比前一種情況要高出許多倍。”

歸無豔馬上明白了,如果有朝一日,她答應給黃四海生個孩子的話,那她就是一名名副其實的扭花女了。

“後一種情況,多存在於富豪之間,”徐三水接著往下講,“因為富豪有足夠多的錢,加上孩子多少都要遺傳一些女方的基因,所以,對女方的要求也就高一些。比如,女方要品行端正,知書達禮,受過良好的教育;再比如女方在某一方麵,具有過人之處,或者是擁有超越常人的智慧……”

說到這裏,歸無豔徹底弄明白了,黃四海選擇自己的原因——她的執著,自信,對傳統文化的堅守,在不知不覺中,讓她擁有了超越別的女子的資本。

他那麼優秀的人,即便是找扭花女,也是要那種非常優秀的。歸無豔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黃四海,默默地對自己說道。

“我希望你不要以為,我是出於某種目的,才幫你忙的,”見她一直不說話,黃四海用受到傷害的語氣說,“幫你忙,是因為我感覺到你是個了不起的女子,你努力上進,敢想敢做,目前來講,具有這些品質的人不多了。大多青年都太好高騖遠了,而讓他們腳踏實地幹事,則比什麼都難。”

聽著黃四海的稱讚,歸無豔暗自歎息了一聲。

“你隻是缺少一個平台,一個更為廣闊的平台。把你放到一個全新的平台上,你能取得的成績,可能你自己都無法想象。”黃四海接著說,“對於你這樣的年輕人,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我都希望伸手幫一把。當然了,你可以把我的這種行為,稱之為戰略投資。”

說到這裏,黃四海笑了。他的笑是那種善解人意的笑,恰到好處,既不讓人覺得居高臨下,也沒人有一種被施舍的感覺。

但這恰好證實了歸無豔的想法。她的堅守,正讓她成為最合適不過的扭花女人選。

她的臉不自覺地又一次飛起了紅暈。

窗外,陽光很好。奔馳車已駛上高速公路,兩旁高高的圍欄將路旁的景觀,隔到了外麵。陽光照在公路上,白花花地向前無盡地延伸。司機小張把頭頂上的遮陽板打了下來。黃四海也關上了車窗。車內頓時感到了涼颼颼的冷氣。

黃四海一句話也不說了。車越向前行,他越是不開口。在這樣的空間內,歸無豔感覺窘迫異常。從開始到現在,黃四海似乎講了不少話,可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個回應的表情都沒有。不過,仔細想來,黃四海又好像什麼話都沒有說過。

一切都似乎是她自己的思索。

司機小張打開了播放機,放進了一張CD。接著,一支舒緩的鋼琴曲在這密閉的空間內回蕩起來。黃四海把自己調整到一個最為舒適的角度,仰頭閉上了眼睛。他的手機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響過。歸無豔想起,以前與丁秋生在一起時,他的電話總是不住勁兒地響,仿佛這個世界離開他,就不能正常運行似的。這也是一種必然。黃四海與丁秋生,在處理事務上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法。黃四海選擇的是放手與放權,而丁秋生則把一切緊緊地握在手中。其實不隻是他,幾乎所有的政府官員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