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豔不想聽他講自己是如何的辛苦,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徐三水敏銳的察言觀色的本領,本能地發揮出來,他馬上住了口。他慢慢地喝了一口啤酒,點燃一支煙,吸了幾口之後,才說:“作為知情者,我肯定明白丁秋生這是在中傷你。當天晚上,我就讓人把你當初購買原始股票的有關文件快遞了過去,有了文件,那些謠言便不攻自破。我去了縣委找負責宣傳的柳部長,你是見過他的,他那天還與你的母親合演了一個節目。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他利用媒體輿論的力量,正麵報道那所希望學校,讓所有的百姓都明白,他們是受到了別人的蒙騙,傷害了一個好人。有證有據,他們會醒悟過來的。畢竟,無論他們當時怎麼的義憤填膺,都必須要麵對一個嚴肅的問題:那就是孩子一定要有學校可上。”
歸無豔默默地點了點頭。或許是因為確實口幹得厲害,徐三水又喝了一口啤酒。
“輿論的力量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百姓的口是最大的輿論渠道。我去找柳部長,是希望他能夠發揮作用,正確來引導這種輿論。可我沒有想到的是,當他一看到我手中的肖像,立即長歎了一聲,‘你還是找到他了,’他麵露尷尬之色,‘我當初就勸他,不能這樣幹的。’我一聽,馬上明白了這其中另有隱情,就當即關上他辦公室的房門,讓他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他都說了什麼?”歸無豔問,言語間充滿了迫不及待。
“他告訴我,最初丁秋生就找到了他。他們在大學裏是校友,後來,丁秋生去了深圳發展,而他則留在了內地。丁秋生找他幫忙,讓他在群眾中間造謠中傷你。柳部長拒絕了他的這個請求,並一再阻止他,不要那麼做。‘人在做,天在看,’柳部長這樣告訴丁秋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你這樣做了,早晚會被人追查出來的,到時候,你的前途可算全完了。’可丁秋生就像一個發瘋了的瘋狗似的,不達目的豈肯罷休?不過,他還挺聰明的,看老同學不肯幫忙,就選擇了寫信這一招。更令我驚訝的是,他十分清楚,該找什麼樣的人來讀這封信,這是我頗為稱讚他的地方。”
“那老人是我村以前的村長,”歸無豔說,“一輩子為人正直,在群眾中間是頗有威望的。”
“是的,這正是丁秋生聰明過人之處。他不找到現在的村長,反而找一個已經退了休的村長。為什麼?因為現在的村長太年輕,而年輕人為了金錢,可以說一些不該說的話,甚至是不負責任的話。即便是村長也難以改變這種陋習。所以,他直接找到老村長,由老村長來當眾讀那封信,剛才你也說了,他為人還是比較正直,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歸無豔感覺脊背開始發涼,她低頭看了一眼胳膊,上麵的汗毛全都豎立了起來。她怎麼都不會想到,丁秋生那個看來無害的大男孩,城府竟然這麼深。她更加想不到的是,他會有如此深的城府,來對待自己。
“那麼,丁秋生有沒有告訴柳部長,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問題,我想你該同丁秋生好好聊聊,你們二人之間,可能存在著什麼誤會。”一支煙抽完,徐三水又喝了一杯啤酒,看來,他實在是渴壞了。“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鑄下了大錯,所以,當我找到他時,完全一五一十地都向我倒出來了。”
“你已經見過他了?”
徐三水點點頭。“都是愛情惹的禍,”他又一次長歎了一聲,“他愛你很深呢,正因為如此,才會被蒙蔽了雙眼。”徐三水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歸無豔,“這是丁秋生寫給你的。”
歸無豔機械地朝信封瞥了一眼。與前兩次所見到的信封,完全一樣。
看來,這完全都是丁秋生所為。
她接過信來,信封上寫著:“煩請轉交給無豔女士。”
歸無豔並不打算現在就打開它。前兩封信的內容,還曆曆在目,她還沒有做好接受再一次傷害的準備。
她把信隨手放在了桌子上,端起酒杯,對徐三水說:“感謝你為我付出的努力。”
徐三水似乎並不在意歸無豔是否會當著她的麵打開那封信,他舉起杯子,與歸無豔碰了一下,大口地把酒喝完了。
“還有一件事,你該值得高興,”放下杯子時,徐三水說,“下午,就在我準備過來找你的時候,柳部長打電話給我了。他告訴我,郭家屯的村民們已經意識到了錯誤,去了你家裏,向你的父母真誠地道了歉。尤其是那個老村長,更是捶胸頓足,在你的父母麵前老淚縱橫,罵自己糊塗,中了別人的奸計。總而言之,孩子們也都去學校了,雖說開學晚了兩三天,但總算正常開展教學了。”
但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歸無豔可無法高興起來。
告別徐三水後,歸無豔在樓下遇到了二房東。那個中年男人顯然對歸無豔房間被破壞的事情,感到愧疚。他把歸無豔請到一樓那家狹小的單人間裏,熟練地調出了當天的監控錄像。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麼進入這棟樓的。”二房東指著錄像上的一個男子說道。
那是個外表強悍、身強力壯的男人。他頭戴一頂太陽帽,大大的帽簷遮蓋了臉麵。他的塊頭很大,脖子粗如常人的腰,身高恐怕足有一米九。一件加大號的運動短袖T恤,像床單似的裹在他的身上,然而,他身上的肌肉仍呼之欲出。
這個男人歸無豔從來沒有見過,她不明白二房東的意思。
“他是……?”
“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更不知道,他從哪裏弄的鑰匙。”
在錄像上,歸無豔看到那個男人拿起鑰匙,很輕易地打開了下麵的大門。監控探頭安裝在一樓的進樓處,以及四樓還有一個。從另一段錄像中,歸無豔看到那人已上了四樓,但除此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什麼了。
“我不明白。”她看向二房東。
“我查看了這一天所有的錄像,就隻有這麼一個陌生人進來過。”
“你是說,是他闖進了我的房間?”
“他完全具備那種能力。”
歸無豔又一次看了看那肌肉男。確實如此,在他麵前,即便是那防盜門,也脆弱得不堪一擊。她表示讚同地點了點頭。
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如果是肌肉男闖入了她的房間,並把她所有的物品破壞得一塌糊塗,那丁秋生是否就與此無關了?留在沙發上的那封信,難道不是丁秋生所為?抑或是,丁秋生與這肌肉男有某種關係?
二房東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考。“說實在的,對於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抱歉,”二房東說,“過去的幾年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之所以沒有幫你把門鎖修好,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情,真的與我無關,並非是我的管理不到位……”
“我沒有任何責怪你的意思。”歸無豔打斷了二房東的話,“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算了。你找個時間,幫我把門鎖修一下,需要多少錢,我出。”
“那倒不必,”二房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連修門鎖的錢都要你出,那就顯得我太小氣了。我不是那樣的人。等一下,我就上去修。”
“好的,謝謝你。”
歸無豔正要轉身離開時,又被二房東叫住了。
“無豔小姐,真的很抱歉。”
“沒什麼的。”
“不,您聽我把話說完。”二房東抓了抓腦袋,似乎在認真斟酌將要說出口的話,“一直以來,我這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連房客被盜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自從您住進來之後,卻發生了這麼兩件事情……”
歸無豔聽懂了他的意思,用非常平靜的口吻說:“放心吧,再過幾天,我就會搬出去的。”
“實在很抱歉。”二房東的臉上寫滿了愧疚,“我也不想這樣的,可作為這棟出租屋的管理者,我需要為房客著想。他們需要一個安全、能讓人放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