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到上房,大家早圍上來嚷著道:“壽星回來了,壽星回來了。”也不容分說,就把她簇擁到大客廳樓上去。樓上立時陳設了許多盆景,半空懸了萬國旗和五彩紙條,那細紙條的繩上,還垂著小紅綢燈籠。正中音樂台掛了一幅絲繡的?麻姑騎鹿圖?。前麵一列長案,蒙上紅緞桌圍,陳設了許多大小錦匣,都是家中送的禮,立時這樓上,擺得花團錦簇。清秋笑道:“多勞諸位費神,布置得真好真快,但是我怎樣承受得起呢?”因見燕西也站在人叢中,就向燕西笑道:“我還托重了你呢!怎麼讓大家給我真陳設起壽堂來?”燕西道:“這都是家裏有的東西,鋪陳出來,那算什麼?可是這些送禮的給你叫了一班大鼓書,給你唱落子聽呢。”說著,手向露台上一指。清秋向露台上看時,原來是列著桌椅,正對了這樓上,桌上擺了三弦二胡,桌前擺了鼓架,正是有鼓書堂會的樣子。因笑道:“你們辦是辦得快,可是我更消受不起了。我怎樣地來答謝大家呢?”燕西笑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叫廚房裏辦好幾桌席麵,回頭請大家多喝兩杯就是了。”說時,佩芳和慧廠也都來了,一個人後麵,跟隨著一個乳媽抱著小孩。佩芳先笑道:“七嬸上坐呀,讓兩個小侄子給你拜壽吧。”兩個乳媽聽說,早是將紅綢小褥子裏的小孩,向清秋蹲了兩蹲,口裏同時說著給你拜壽。佩芳也在一邊笑道:“雖然是乳媽代表,可是他哥兒倆,也是初次上這樓,參加盛典,來意是很誠的呢。”清秋笑著,先接過佩芳的孩子,吻了一吻,又抱慧廠的孩子吻了一吻。當她吻著的時候,大家都圍成一個小圈圈,將兩個孩子圍著。梅麗笑著直嚷:“你瞧,這兩個小東西,滿處瞧人呢。”隻這一聲,就聽到有人說道:“你們這些人一高興,就太高興了,怎麼把兩個小孩子也帶出來了呢?這地方這多麼人,又笑又嚷,仔細把孩子嚇著了。”大家看時,乃是金太太來了。燕西笑道:“這可了不得!連母親也參加這個熱鬧了。”金太太道:“我也來拜壽嗎,你這壽星公當不起吧?我聽說兩個孩子出來了,來照應孩子的。”燕西笑道:“你老人家這話漏了,兒子受不住,特意地來瞧孫子,孫子就受得住嗎?”說畢,大家哄堂一笑。金太太連忙揮著乳媽道:“趕快抱孩子走吧。這裏這些個人,這麼點大的孩子,哪裏經得住這樣嘈雜呢?”兩個乳媽目的隻是在拜這個壽領幾個賞錢。壽是拜了,待一會兒,賞錢自然會下來的,這就用不著在這裏等候了。因之她們也笑著抱孩子走了。隻在她們走後,樓下就有人笑了上來道:“這可了不得,連這點大的小孩子,都把壽拜過去了,你瞧,我還不曾出來呢。”大家一看,原來是玉芬到了。當時玉芬走上前握了清秋的手,一定要她站在前麵,口裏笑道:“賀你公母倆千秋。”清秋笑道:“三嫂,你這樣客氣,我怎樣受得了?有過嫂嫂給弟媳拜壽的嗎?”玉芬笑道:“這年頭兒平等啦。”清秋看她眉飛色舞,實實在在是歡喜的樣子。便道:“道賀不敢當,回頭請你唱上一段吧。”玉芬道:“行,上次老七做壽,我玩票失敗了,今天我還得來那出?武家坡?。”說時,望了望大家一笑。清秋心裏,好生疑惑,她鬧了大虧空之後,病得死去活來,隻昨天沒有去看她,怎麼今天完全好了?而且是這樣的歡喜。向來她是看不起人的,今天何以這樣高興和親熱?這真是奇怪了,難道自己的生日,還會引起她的興趣嗎?那倒未必。不但清秋是這樣想,這壽堂一大部分人也是這樣想。她前幾天如喪家之犬一般,何以突然快樂到這步田地呢?不過大家雖如此想,也沒有法問了出來,都擱在心裏。這舞廳上,已經安設了一排一排的椅子,一張椅子麵前一副茶點。燕西笑著,請大家入座,一麵就有聽差將大鼓娘由露台下平梯上引上來。佩芳、慧廠是初出來玩,玉芬又高興不過,她們都願意聽書,其餘的人也就沒有肯散的。燕西一班朋友,有接著電話的,也都來了,所以也有一點小熱鬧。到了晚上吃壽酒的時候,臨時就加了五席,家裏人自然沒有不到的。這其間卻隻有鶴蓀在酒席上坐了一半的時候,推著有事下了席。女賓裏頭的烏二小姐,正坐在壽星夫婦的一桌,回過頭來,一看鶴蓀要走,便笑道:“二爺,我有一件事托你。”說著,走近前來道:“我有一個外國女朋友,音樂很好,還會幾種外國語,有什麼上等家庭課,請你介紹一兩處。”鶴蓀說著可以,走出了飯廳外,烏二小姐又覺著想出了一句什麼話要追加似的,一直追到走廊上,回頭望了一望,低低地笑道:“你們老七知道嗎?”鶴蓀道:“大概知道吧?但是回頭怕要打小牌,他未必走得開。”烏二小姐道:“你先去,我就來,你和他們說,我決不失信的。”說畢,匆匆又歸座了。隻說到這裏,那邊桌上,已有人催烏二小姐喝酒,便回座了。
第七十五回 日半登樓祝嘏開小宴 酒酣謝席赴約賞濃裝(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