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聰兒見狀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複電話那頭的笨女人,她再完全地重複第四遍:“湖北省,湖北省知道吧?……什麼?……不是河北,是湖北,‘湖水’的‘湖’!A市‘AB’的‘A’,‘ABC’的‘A’!青山港,‘香港’的‘港’,‘港灣’的‘港’,‘港口’的‘港’……**路……聽清楚了嗎?湖北省**市**港**路……你念一遍給我聽!”那頭的女人,一改開始時慵懶嫌棄口氣,變得乖起來,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很認真報起來。

“真是個大笨蛋!”韓聰兒接完電話後,韓思唐惡狠狠地衝她吼道。

“你還挺凶的呢!保個險弄得全家不安寧,昨天也是,我上班的時候來個電話問個不停,今天倒好,做飯的點也來個電話!一點都不考慮別人是否方便!”爸爸生氣地嘮叨起來。

“就是,在吃飯的時候打來電話,又不是什麼急事,這些員工都不用大腦好好為客戶想想!還是什麼北京總部的呢,普通話都講不標準,還聽不懂,這叫什麼素質?”韓聰兒也埋怨起來,但語氣不敢太重。她回來時的好心情全然不見,準備送給弟弟的文件夾、鋼筆、新皮帶以及帶回來的零食,她都沒心情再提了。她從剛剛隨手放在床上的購物袋裏掏出一包妙脆角,用力地啃了起來。過不多久,媽媽走進她的房間,也抱怨起來了:

“做了一下午了,都不知道做了些什麼,現在還不能開飯!要把人給餓死!……你這個死丫頭,馬上開飯了還吃零食。”

“你不都快餓死了嗎?我也餓呀。還有,你這麼大聲,萬一被他聽到了,又是不得了了。喏~”說著,韓露兒把妙脆角整袋遞給了媽媽。

“我下班累得個半死,想讓他做下飯,磨磨蹭蹭到現在,說又不好說。”媽媽音調低了許多,用蘭花指撚了兩塊起來,塞起嘴裏,“看上去那麼大一包……這是什麼味兒呀?不好吃!得多少錢一包呀?以後不要買了。總愛買這些吃了不長肉的東西。”

“我愛吃,你不吃就算了。小時候你不讓我吃,那是花你的錢,我除了哭沒有其它辦法,但現在我花的是自己的錢,除了白粉,愛吃什麼吃什麼,別人哭也沒用。”

“你這個死丫頭,嗯~不管我們說什麼,你總要頂兩句,嘴巴越來越硬,以後有得苦你吃!”媽媽又開始焦燥起來。然後離開韓聰兒的房間又踱到廚房。

廚房裏,爸爸邊炒菜邊和身後的兒子說話:

“你們那些個同事,總不看情況做事,讓人很厭煩。以後讓他們不要再打電話來了。”

“他們打來電話,你不要說不懂,不清楚。你作為投保人,如果說出這樣的話,他們會扣我兩百塊的!”

“我沒有說自己不清楚,隻是不想再跟她說什麼。你剛才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發脾氣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那傻瓜!哪有人像她那樣啊?動不動就發脾氣,我真擔心她嫁不出去!”

“……”爸爸沒回應。

媽媽插進話來:“我讓你不要做保險你偏要,都是騙人的你不知道嗎?一個個像下三賴一樣四處求人,牛皮涎一樣甩也甩不掉!按你爸說的,以後你讓他們別再打電話來了!”

“人家也就這兩天核實一下,以後讓別人打擾,別人都不一定會幹。還有,當時我買保險時也征求過你們的意見,也和你們說得很清楚到時候會有工作人員打電話來向你們核實投保信息,這個步驟是以防公司內部員工做手腳,是保險公司對客戶的負責!而你們,怎麼能這樣說呢?”

“我們單位那個黃毛小馮也做過保險,她說保險最難做了,每天死皮賴臉地拉著別人說,說半天還落個被瞧不起……她最後還不是來我單位上班了,所以,唐唐,你聽媽媽的話,不要浪費自己的青春了,來媽媽單位上班好嗎?”媽媽又開始很笨拙地動之以情。

他們的談話,韓聰兒在房裏聽得一清二楚,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大家都很悲哀,無名之火在心裏燃燒。

韓思唐又開始焦慮起來,但聲音不大,他回應說:“這些你說過很多次了,你知道我不愛聽,但還要說,偏要說,還不停地說,你們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呢?你就想我去你們廠裏,去幹嘛呢?當個普通工人,渾渾噩噩地過一生?每個月拿一千來塊的工資,交你五百來塊的生活費?我很喜歡我目前的這份工作,在外麵,我也不覺得有任何讓我受不了的事情,反而,最大的壓力是來自家裏!我說過很多遍了,去你的廠裏是一個很容易的事情,萬一以後我真的幹不好,萬一以後我在外麵實在混不下去了,再去你們那裏也不遲呀。”

韓聰兒一顆繃得緊緊的心,鬆了一下。他喜歡聽弟弟這樣說話,好像他沒那麼小孩子氣了,他有自己的打算。但他如果沒有那後麵的打算,可不可以說明弟弟對目前工作確實有很大的決心及信心呢?韓聰兒是不是該更加欣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