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事實卻是,坐在院中的女子滿身冷冽如霜,拒人以千裏之外。
“阿稚……”商雲旌不自覺地喚出她的名字,一步步走近她,就像一步步被拉回少年時代一般。
虞稚立刻站起身來,向後退了半步,抗拒之意再明顯不過。
商雲旌的心口微顫,千言萬語堵在胸口,說出來的卻仍舊是那兩個字:“阿稚……”
他期盼著她能喚他一聲旌哥哥。
可她卻說:“放我走吧。”
“走?去哪兒?”商雲旌微微皺起眉頭,糾正道,“阿稚,這裏是雍州帝都,是大晉皇宮,這裏才是你的家。”
虞稚搖頭:“大晉亡了,這裏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沒有故人的故土,還能叫故土嗎?
不過是一片傷心地罷了。
“大晉沒有亡!”商雲旌的聲音拔高,陰翳的雙眸中迸射出偏執的冷光,森涼得駭人,“阿稚,旌哥哥會重建大晉王朝,這裏永遠是你的家,永遠都是。”
虞稚的眸光微晃,側過頭去不忍再看。
她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旌哥哥也不是了,強行組合在一起,還能叫家嗎?
商雲旌定定地凝視著她,冷唇微啟,強勢的語調中泛著脅迫之意:“你被殷九策蠱惑了,旌哥哥不怪你。你隻要記得,你是虞千代,是未來的大晉天師,是……我的皇後。”
聞言,虞稚驚異地抬頭:“皇後?你想娶我?”
“當然,阿稚忘了嗎?我們從小就有婚約,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我唯一的發妻。”商雲旌眸色深沉,“阿稚不想嫁給旌哥哥嗎?”
虞稚的神情怔然。
是,從小長輩都是這麼說的,她也不懂成婚究竟是什麼意思。長輩說能一直和旌哥哥在一起,她便欣然同意了。
她甚至逢人便說自己長大了要嫁給旌哥哥。
那時的她最喜歡旌哥哥了。
她不知道如果沒有這一切,她是不是就真的嫁給了他,像長輩期望的那樣過完一生。
她隻知道,她現在不想。
她心裏有了深愛之人,不僅成了婚還有了孩子。而商雲旌隻是記憶中的一個大哥哥而已,要她嫁給他,簡直太荒謬了。
“我已經嫁人了,我很愛他,我這一生不可能再嫁給任何人。”虞稚看著商雲旌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商雲旌的瞳仁黑沉得可怕:“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夢醒了,阿稚還是從前的阿稚,旌哥哥還會陪你玩一輩子。”
“夢?”虞稚重重地眯眸,“是你還沉浸在夢裏不肯醒!”
“你需要冷靜一下,旌哥哥還有政事要處理,晚上再來看你。”商雲旌轉身大步離開。
“商雲旌,你放我出去!”
冷冽的低喝傳出昭陽宮,商雲旌的臉色陰沉如死水,煞氣彌漫,宮人戰戰兢兢地跪地不敢出聲。
在快要跨出門檻的瞬間,他忽地頓住步子,微微側眸:“處理了。”
數道黑影從天而降,在眾宮人還未發出尖叫前便了結了他們的生命,悄無聲息地拖走。
唯有一絲淺淡滲人的血腥味還留在空中。
商雲旌麵無表情地離開。
這不是夢,這當然不是夢……隻要見過真相的人都死了,他所說的就是真相……
大殿內。
虞稚百感交集地趴在桌上,墨色青絲四散,遮擋住了她的麵容,周遭一片死寂。
她不該那麼衝動的……她應該暫時穩住商雲旌,才能找到離開的機會……
要她與曾經青梅竹馬的人虛與委蛇,真的好難……
鳳棲宮。
宮人勸道:“娘娘,王上回來了您也不去看看,這樣下去,王上的心就真的回不來了,您好歹做點什麼啊……”
蘇娡望著銅鏡中自己哀愁如怨婦般的臉,輕輕撫了撫。
她何嚐不思念雲旌啊,隻是她不想自取其辱罷了……江梓玉她都爭不過,更何況是虞千代呢?
“王後娘娘,奴婢聽說王上在昭陽宮和虞小姐好一頓爭吵呢,現在您去安慰王上正合適,您就振作起來吧。”宮人好一番勸慰,才終於把蘇娡打扮好,提上食盒去了禦清殿。
然而她們才到,就見江梓玉先一步到了殿前,正跪在地上等候召見。
片刻後,太監出來說了句什麼,江梓玉的臉頓時難看至極。
不用猜也知道王上拒見。
曾經榮寵六宮,風光無限的貴妃娘娘,如今卻落得跟打入冷宮沒有區別。蘇娡已經能預見自己的結局了,直接轉身離開。
眾宮人隻能幹著急,無奈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