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是拿著一把匕首走出這個破舊的石門的。

她的臉上,手上,都布滿了暗色的血液的凝塊,仿佛陳舊的汙泥。還有新沾染上去的,腥紅一片。

逐漸西斜的日光,照在的她的蒼白得仿佛陽春白雪一般的臉上,幾乎和她手中的匕首同為一色。血線,不停地流下,從她的身上,從她的手上,也從她的手中的那把匕首上,如長線抽絲。

第八個了……

從昨天的日出,到今天的即將日落,被季梁關在這裏的一日時間,明月手刃了八個意圖侵犯她的兵士,她的手上,沾滿了八個男子的鮮血。

“陛下令,明月公主被困於此,一日內,生死自負,榮辱自負……”那樣的冷血的,鐵血的話,從季梁那抿緊的薄唇之中輕輕地吐出,帶著節鐵拖過鈍器的喑啞,還有令人絕望的心驚。

血腥一日,一日血腥,那些日子,最終變成一個又一個的沾滿血色的回憶,即便是噩夢,都不願意再憶起。

強忍著渾身的劇痛,明月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那渾身的痛楚還有無力使她有種想要倒下去的衝動——TNND,一來到這個世界就做苦力,而且是殺豬的活兒,一個兩個不夠,還足足地殺了八個,而且都是被灌了猛藥的主兒?拜托,下一次若再做這等苦力,事先提醒一下她,事後要去哪裏算工錢好不好?

明月是穿越來的。

半日前,她從充滿汙穢氣息的黑暗之中醒來,迎接她的,不是牛頭馬麵猙獰的臉,也不是傳說中的刀山油鍋。而是黑暗中不停地呼嘯來去的兵刃,亂砍,亂伐,揮舞來去——伴隨著的,是低啞的,瘋狂的,歇斯底裏的獰笑,有那麼一瞬間,明月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傳說中的阿鼻地獄——

身上,有劇痛傳來,原來她的背上已經被人狠狠地斫了一刀。血不停地在流,那揮舞著的劍光,也還在不停地閃爍。好在那些被灌下了某種藥物的男子,並沒有夜間視物的本領,所以,藏匿在一具屍體之下的她,才僥幸逃過被砍成肉碎的宿命。

逐漸消失的力氣,不停地痛楚的傷口,使明月幾乎無法支撐下去。然而,危機就在眼前,她用盡僅剩的力氣,將那三個僅存的男子逐個擊破,這才強撐著逃了出來。

陽光,空氣,和風徐徐而來。一道石門,如同兩個極端的世界,地獄和天堂之隔。

剛剛從地獄裏逃出來的明月貪婪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終於微微地歎了口氣——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破舊的門外,士兵林立,陣容肅整。手按劍柄的季梁冷冷地注視著那個發絲零亂,步伐踉蹌的瘦弱女子,眸子裏,有暗彩在隱隱的流動。

眼前的這個弱質女子,是東隱國唯一的公主,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她美貌傾城,舉世皆知,蘭心慧質,無人能及。可是,就因為她的身份是敵國的公主,是戰敗一國的公主,更因為是那個人的妹妹,所以必須要接受如此嚴峻的生死的考驗。

“隻要明月公主跨出那柴扉一步,殺無郝……”一日前,聖旨下,隻是,沒有人知道的是,那道聖旨的背後,還有這樣的一道口諭:“如果明月公主活著跨出這道門口,那麼季梁,你就提頭來見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