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教堂,也有些懊悔自己一直閉門複習考研,兩耳不聞窗外事,如果早些認識他,可能今天早上就不會那麼狼狽地逃走了。
坐上菲菲的車,我的思緒仍然停留在教堂裏,菲菲卻故意戳到了我的痛處。
“我知道我不應該再提考研的事情,不過我還是很擔心你會想不開,就此消沉下去。其實考研失敗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你還可以找工作啊,我們學金融的很好找工作的,像上一屆的去四大或者銀行的很多,還有寶潔、卡夫……”
我看著菲菲一臉誠懇的樣子,不忍心潑她涼水,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像她一樣呢?她選擇出國,根本不用考慮有沒有獎學金,她去投資銀行實習,根本不用麵試,即便她完全墮落下去,也有億萬的資產供她盡情揮霍。
“我是打算找工作了,可是很多公司都是上個學期已經結束招聘了,現在離畢業隻剩三個多月,我怕找不到。”我擔心的又何止這些。
“你別愁眉苦臉的啦!何必想得那麼複雜呢?你想做什麼工作盡管告訴我,我幫你搞定!”菲菲一如既往的自信滿滿。
我雖然勉強地說謝謝,但是心裏還是不能接受她的幫助。我大概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努力,或者從小就被教育要自力更生,考上重點初中,重點高中,重點大學,於是當我長大成人的時候,麵對這個充滿了利益和yu望的社會,明知所謂“關係”或“背景”是怎麼一回事,卻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去推翻已經接受了十幾年的所謂要樹立正確價值觀和人生觀的教育。
菲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語重心長地說:“你別擔心啦!有實力肯定會有前途的,不過,如果既有實力又有人幫助豈不是更好?”
菲菲確實很了解我,我想,也許是時候改變一下了,畢竟從古至今文人騷客的那份清高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的成就。原來放棄自己的原則隨波逐流是一件這麼容易的事情,容易得讓我對這個社會感到深深的恐懼,難道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那你呢?決定去哪所學校了嗎?”
“定了耶魯,是碩博連讀。那麼久不在,別太想我哦。”
“我真佩服你能潛心做研究,我對經濟學其實半點兒興趣都沒有,考研也隻是為了能找個好工作。以後中國的經濟就掌握在你這位經濟學博士的手裏啦!”
我和菲菲坐在前排,身後看台上的熒光棒彙成了一片似星光的海洋,沒有想到楚門在內地的人氣真的像菲菲說的那麼高。隨著音樂聲的響起,全場觀眾都興奮了起來,一起大聲喊著楚門的名字。忽然一陣煙霧過後,台上出現了六個男人,全都穿著白色西裝,排成一行背對著觀眾開始跳舞。菲菲大叫著:“是第三個!第三個!”第一段跳完,他們轉過身來,第三個男人停止了舞蹈,開始唱歌了,全場尖叫。我聽見歌聲才確定,台上那顆耀眼的明星真的是他。
演唱會在一首又一首或催人淚下或鼓舞人心的歌曲中一步步邁向高潮,我卻一直沒有被打動,也許是因為聽不懂韓文,又也許是因為被做他唯一的聽眾的私心給寵壞了,再也不願和上萬人一起分享。我靜靜地看著舞台上的他,計算著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可無論怎麼計算,都隻有一個答案,遙不可及。
一曲結束,楚門走到舞台高處的鋼琴前坐了下來,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害怕錯過哪怕是最輕的一個音符。
“我認識一個女孩兒,她的名字叫苔絲。”楚門忽然換作英文,注視著琴鍵淡淡的說,仿佛陷入了回憶。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這不可能……
“我不忍心看到她流淚,所以,我為她寫了這首歌。”
我摒住呼吸,不停地告訴自己,這隻是個巧合。
楚門把臉轉過來,麵對著觀眾,眼神裏閃爍著無盡的哀傷。一秒鍾,可以很短,稍縱即逝,但當我為自己的渺小感到絕望無助的時候,一秒鍾卻那麼長。
“苔絲,如果你聽到了這首歌,請你來找我,我會一直等著你……”
就因為那句“一直等著你”,我拋開了所有的自卑和懷疑,那一刻,我恨不得使出渾身的力氣,大聲地喊出來:我就是苔絲!我在這裏!
可是還沒等我開口,觀眾席裏就爆出了一片尖叫聲,我回頭望去,幾乎所有觀眾都站到了椅子上,奮力揮舞著熒光棒,大聲地呼喊著什麼。“I’mTess!Truman!I’myourTess!”菲菲居然也加入了大家的行列,在我旁邊不顧一切地尖叫了起來。於是,我再次回歸了萬人中那個渺小的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奢望他會記得我。
美妙的鋼琴旋律在璀璨的夜空中回蕩著。
“IwishIcouldfly
byyourside.
IwishIcouldbeastar
whenyouwalkalonethroughthenight.
Peoplesaythatwewon’tbeblessed
causewearesofarapart.
Buttheyforget
wehavehopeinourheart.”
楚門的歌聲溫暖了所有孤獨的靈魂,漸漸地,夜靜了下來,我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哭聲。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一隻身長兩米的巨型蚊子追著我狂奔,最後我累得實在跑不動了,隻好停下來等著被咬死,可沒想到我一停下來,那蚊子也跟著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我又開始跑,蚊子又開始追。這樣反反複複好幾次以後,我決定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管身後那隻蚊子了,即便哪天被吸幹了也落得一個生前悠閑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