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林書田的婚姻是父母包辦的,起初她死活不同意。她是個頂愛浪漫的人,又是高中語文老師,骨子裏滿是迤邐的柔情。她想要一段風花雪月般的愛情,卻硬生生的被推給一個老實到有些木訥的器械設計師。
後來,她是怎麼又答應的呢?大約是林書田對她非常好吧,但好像他對誰都不壞。
不過就是些最基本的關懷,別說甜言蜜語了,就連好聽點的話他林書田都說不出來。
譬如有一次,禇荷秀下班,走出校門沒多遠,就突降大雨。那雨下的整個世界都白茫茫一片,想再跑回學校那必然變成落湯雞,她隻好躲在路邊的屋簷下。
秋風蕭瑟,她的衣裳又有些濕,就在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時候,林書田來了。
他騎著那輛黑色大杠自行車,衝破雨幕來到她的麵前。他把傘遞給她,可剛遞出去又收回來。
禇荷秀剛想發作,卻見林書田脫了身上的紅色雨披,二話不說的給她罩上。
“上車。”他把傘丟進車筐,回頭喊她。
禇荷秀癟癟嘴,慢吞吞地坐了上去。雨水打在膠皮帽簷上,“噗噗噗”的叫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重再重。
送她回了家,林書田渾身濕了個浸透。禇荷秀脫下雨披還給他:“要不你先上來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吧。”
“啊……不用不用,廠裏還有事,我先走了。”說罷,他穿起雨披複又衝回雨幕。
你看,從頭到尾他說什麼好聽的沒?哪怕說句“別著涼了”,也好啊!
就是這麼個呆子,她禇荷秀最後還是和他結了婚,生下悄悄。不談愛情,隻是單純的覺得他尚是個好人。
結婚四年,越往後禇荷秀越絕望,她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恨透了林書田這個好人。
林書田跟進房間,瞧見妻子坐在床尾,陽光為她鍍了層金邊,美得好似一幅畫。
他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仰頭看她:"對不起荷秀,是我不好。"
褚荷秀眼眶一酸,連忙背過身,抹去滾落的淚珠兒,譏嘲道:"你林書田要再不好,那世界就沒好人了。"
林書田眼神暗了一下,轉過妻子的臉,望著那雙滿是水澤的眼睛,他輕聲開口:“咱們先把蔓蔓接過來,好不好?”
語氣甚是委婉,還有幾分哀求的味道,這讓禇荷秀稍稍降了點的火氣,又“噌”地一下躥上來:“憑什麼……”
乍然拔高的嗓門惹得林悄悄不滿地哼了兩聲,見女兒翻了個身又繼續睡,禇荷秀的聲音不由地矮了下去:“林書田,你搞清楚,她石秦芳不是沒有親人,憑什麼要把褚蔓送到我這兒來!”
“孩子畢竟是無罪的,就一天而已,禇雄明天不就回來了。悄悄也很久沒見蔓蔓了,讓她們姐妹倆增進一下感情,不好麼?”
林書田的語氣已經軟到不能再軟了,那認真的模樣叫禇荷秀哭笑不得,她的氣永遠都撒不出去,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禇荷秀剜了眼丈夫:“你是不是已經把褚蔓接過來了?”
林書田嗬嗬笑著握住妻子的手:“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得了吧。”禇荷秀戳了戳他的腦袋,“實在是你太裝不得事兒!蔓蔓呢?”
“在花園跟小米粒玩呢,我這就去接她回來。”林書田說著就起身往外走。
禇荷秀連忙又叫住他:“你可別瞎給小孩子承諾,聽到沒?”
林書田腳下一頓,忙笑著應是,然後匆匆去接褚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