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日頭暖融融的,灑在枝頭,又很快傾瀉到湖泊裏,倒映進陳意濃的眼中,錦鯉在裏頭緩緩的擺尾遊動。
她卻半點欣賞的念頭都沒有,溫熱的茶水盛在甜白釉粉蝶茶盞裏,六安瓜片的香氣被風一吹就顯得縹緲。
“我常聽老六提起你,還當是他過譽,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虛傳,陳娘子,先前湘君不懂事,你莫要見怪,畢竟有與老六的情分在,如今也算湘君半個嫂嫂。”
長公主輕飄而篤定的話語從左上方傳來,陳意濃微微抬起眼:“您說笑,與瑞王殿下相熟的是我姐姐,我從未與殿下有深交,更何況臣女有婚約在身,此等言語,屬實是您錯愛我了。”
她早就料到陸舟會利用長公主來做說客,卻沒想到這位長公主的行事作風與陸湘君如此相似,卻也算不上太令她意外,畢竟有其母有其女。
一時間氣氛沉滯,隻有撲棱棱鳥雀飛過。
長公主凝眉看著眼前這不過十來歲,正在商議親事年紀的小姑娘,她嫩生生的、嬌弱又稚美,像一箭白玉蘭。
跟自己的湘君,是沒法比的,可就算是平日敢作敢為的湘君,也不敢在自己麵前如此抗拒。
雖然是委婉的反抗,但她看來,就是十足的叛逆了。
茶盞被重新放在茶托上,發出“啪”的脆響,打破沉寂:“婚約不算什麼,本宮打算將湘君許給你那表哥,日後你更是要照顧她。”
“此事我已派人入宮向皇上陳情,想來是板上釘釘的事,你也莫要有所不滿。”
長公主那雙染著丹蔻的手撚著茶托,語氣不緊不慢,像在訴說一件小事,陳意濃卻渾身僵住,猶如木偶。
她這副模樣,是長公主很愛看的,大概是出於上位者的支配心理,看著這小女子如遭雷擊的樣子,長公主愉悅而歡快的笑了。
“皇家潑天的富貴,委屈不了你。”
“長公主既如此,臣女也應投桃報李才是。”
她溫言軟語相勸,自以為給予陳意濃麵子,陳意濃卻隻覺得諷刺,霍然起身立著,渾身是隱忍壓抑的怒氣。
“臣女聽說通州莊子上有個姑娘懷孕幾個月,細細養著等著去母留子,若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罷了,可稀奇著,這姑娘是當朝首輔的庶女!”
“還是那位頂受寵的萬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
她一口江南帶來的有些軟糯的吳儂軟語聽著令人心尖發軟,長公主卻死死攥緊手中的緙絲帕子。
那姑娘…是她那不成器的駙馬酒後欺辱,原先說要抬進府中做貴妾,隻因她不肯,才使人擄走那小娘子放在食邑養著。
可巧那丫頭懷的是男胎,她生湘君傷了身子再難有孕,就等著去母留子,到時候處理幹淨尾巴,誰也不知道。
但擄掠官宦子女,本朝視若謀反,更何況是首輔愛妾所生!
想到當朝林首輔那張似笑非笑麵容,饒是長公主膽大妄為,也沁出冷汗來。
“陳娘子倒是耳聰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