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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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來到歌廳,沙發上隻有金枝和上午給我筷子的那位小姐坐在那裏。
我還是有些不習慣,在吧台邊站住。金枝往右挪了挪身子,拍了拍沙發:“坐下,已經熟悉了,還那麼拘謹。”
我挨著金枝坐下,金枝指了指身旁的女子:“你們也認識了,聊聊天吧。”女子笑笑,又一次紅了臉,把目光移向別處。
“還是我來吧,她叫芳馨......”金枝口若懸河,一口氣說了大半天。我耐心地聽著,芳馨偶爾插句嘴,想製止也不見效果。
從金枝口中得知,芳馨來自張家口的壩上地區,家鄉貧困,大部分田地已被黃沙掩埋,放牧耕田都難以糊口,父母都有病,身下還有兩個弟弟。三年前高考結束後,經過縣勞動局選拔,來到北京,本想掙點學費供自己上大學,因為他已考上河北師院,被中文係錄取。可到北京之後,母親心髒病病重,需六萬多元手術費,無奈隻好忍痛留了下來。
“她可是我們姐妹文采最好的啊,寫出來的字那叫漂亮,另外,她還在堅持寫日記呢,已經記了滿滿的三大本了。可惜,日記都是加鎖的,我們姐妹沒有資格看,將來看看你能不能讓她打開那把鎖呢......”金枝看著芳馨,仍在不停地說著。
“沒意思,別說了好嗎?”也許金枝的話傷了芳馨的自尊,也許金枝的話勾起了芳馨的傷心,或者芳馨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更多的實情,她忽然站起來,怨怒地說。聲音不大,但很有威力。
金枝趕忙打住,不好意思地說:“啊,是我多嘴,不知不覺嚷嚷這麼多。”
三點開始,有客人稀稀拉拉從上邊下來或者從外邊進來,來到歌廳。
不一會兒,在沙發的幾個小姐就被三夥客人領走了,大廳裏隻剩下了管財務的吧台小姐和幾個規規矩矩的服務生。
我的目光順著開門關門的間隙看進去,看到的都是色眼迷離的麵孔,平時美麗端莊的小姐把自己的魅力發揮到極致,或隨著客人翩翩起舞,或在客人懷裏發嗲撒嬌;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員或富商,早已撕去了虛偽的外衣,淫邪的臉孔變得瘋狂無忌,有的小姐的衣服也被他們卷起甚至扯下,。
裏麵的聲音傳出來,傳入耳鼓的都是瘋狂的節奏,震天的音樂巨響和歇斯底裏的吼叫。官員們狂野的笑聲和跑調的歌聲,小姐們嬌滴滴的嗔叫和勸酒聲,在一個個包間裏混雜成一片,形成一個個群魔亂舞的瘋狂世界。
想起性格爽朗,心直口快的金枝,想起內向靦腆,纖弱文靜的芳馨,此刻都在那些酒後失態更加放肆的男人懷裏強顏歡笑,心裏有一種莫名的不快甚至憤怒。
細想起來,那些身材窈窕,相貌端莊的女子,當初進京的時候,誰沒有過斑斕的夢想,為了改善家境,為了自己的未來,她們想付出的決不是自己純潔美麗的身體。可進京之後的茫然,城鄉生活的巨大反差,生活的巨大壓力和奢華生活的巨大吸引力使她們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跨越了自己心靈的的底限。她們,在迷失之後心裏的苦痛也許更加沉重。
於是,我又想起了自己來京之後的心情,那種茫然無著的感受是沒人能夠理解的。
正當我遐思邇想的時候,17號的一個小姐走出來,直接到我麵前,委屈地說:“我們包房裏的客人做了不付賬,正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