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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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後,秀才張等人提供的建材相繼運到,總經理的建材款也一筆筆地劃過來,我和曲哥天天往返於銀行和工地倉庫之間,最後結賬,曲哥按酒桌上定好的抽成比例,拿到了二百一十六萬元。曲哥天天處於興奮之中,和我在一起時,經常不由自主哼起那首他最喜歡的歌兒——《一無所有》,而到了工地,便又一臉嚴肅,眉頭緊鎖,麵無表情。
過了幾天,李局長也從家裏帶來兩輛大卡車,將滿滿的兩車意大利裝修建材運回,而實際上,這些建材的實際總價隻是四十五萬,如此算來,曲哥又從中賺了二十五萬。
那天晚上,結完帳,送走李局,曲哥喝得有些高,拍著我的肩膀說:“兄弟,別怪你曲哥貪啊!這些地方官,沒一個好東西,這些錢都不是他們自己的,指不定從哪裏貪來的呢,不賺白不賺。”說完,把一個存折交給我,繼續說,“記住,曲哥不會虧了你,這是六萬,我給你存好了,以後,就等著和曲哥沾光吧。”
我推辭了半天,總覺得這筆錢來路不正,受之無由,推拒了半天之後,曲哥急了:“你是嫌錢少還是嫌我這個人人品不好,現在都這樣。你啊,也得開開竅了!若是嫌棄我的人品,我也不勉強給你了。”見他如此,我也隻好收下。
我知道,這隻是他得到的一個小小的零頭,可對我來說,這已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到北京之後,我第一次手裏有這麼多錢,心裏也越發覺得不踏實。
幾天來,一直在焦慮,在思考,我想趕快離開這裏,可又沒有合適的地方。我想,曲哥這個人對我絕對不錯,這一點我看得出,可又總覺得曲哥這個人太危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總覺得他有些錢是不應那樣“取”的,他對金錢的貪婪,早晚會成為他人生的羈絆,而我現在和他在一起,將來說不定也被牽扯進去。
轉眼間,年關將近,大家都在談論著工錢的問題,從9月份到現在,工友們每月隻給二百元的飯票,其他工錢還沒有任何動靜,據說公司經理已經換了,許多手續還沒交接完,工友們滿以為過年時一起發下來,拿一筆整錢回家也不錯,可至今未見動靜,大家心裏又都沒了底。
海濤這幾天更急,母親患病,父親寫信催好幾次了,讓準備點錢彙回去,可錢總是發不下來,他幾次問我,有沒有發錢的消息,可我的每次回答都令他很失望。
那天傍晚,同村的洪瑞從另一個工地過來,說他明天回家,要海濤準備點錢,家裏等著急用。我知道海濤的性格,剛強,要麵子,輕易不求人,但他心裏一定焦急得很,吃完飯後,一根接一個地坐在床鋪上抽煙。
“海濤,明天早上,咱倆去支點錢,你先用著,家裏急著用錢,咱又沒發,你上哪弄去。”我沒說完,海濤眼裏已經噙滿了淚水。
“本以為今年能多拿回去點,看來又沒指望了。媽的,那幫孫子,他們有錢,就不管咱們……”海濤忍不住,忽然大罵起來。
“是啊,再過幾天放假了,看來又白幹了。”陝西一位工友也站起來,憤憤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