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剛過,鬧騰了數日的人們都有些乏了,大下午的,街上也沒什麼人氣,盡是些頑童在打雪仗、堆雪人,平日裏原本就有些冷清的胡同口這會兒更是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姨娘的娘家和劉家不在一片區域裏,原本的老宅子由於家境的破敗也早就賣掉了,換了現在這個位置不是很好,也小的多的宅子。
一陣風吹過,卷起了些屋頂上的零散雪花,落在臉上倒有些寒。身著白祅子、背著個小禮包的劉堅伸手抹去臉上的雪水,望著勉強還算氣派的舅舅家長出了口氣,心裏頭一陣熱乎——總算是到了這一天了,雖說晚了點,可這麼多時間過去了,也不在乎晚那麼一點不是嗎?不過即將由無產階級變成小地主的事實還是讓劉堅不由得興奮。
姨娘娘家李府的大門上黑漆斑駁,院牆也是坑坑窪窪,看得出長年沒有修繕了。想來也是,一個沒有靠山的家族在這個年代就像風中的小草。在紹興這種每一屆都有進士及第的小城裏,連舉人都沒有的門庭,衰敗是不可避免的,看來舅舅家的日子確實不太好過,雖然早就知道了。劉堅在大門口站了一陣,鼓足了勇氣,敲響了李家地大門。
半晌之後,門裏頭傳來一陣響動,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門頭晃晃悠悠地拉開了一絲門縫。冒出個頭來,問道:“小夥子,你找誰啊?”
“請問這裏是李行風李家的宅院嗎?在下劉堅,是李行風的外甥”劉堅沉吟了一下,怎麼也沒想到門房居然會是個老人家:“這是在下的拜帖。”
門頭點了點頭道:“您等等。我這就給您通報去。”
劉堅是選好日子來的,舅舅一家都在家歇著。老門頭去後沒多久,一個穿著青色夾襖的中年男子就衝了出來。雙眼含淚,語帶哽咽地問道:“你是小山。你真的是小山嗎?”
小山是劉堅的小名,姨娘希望年幼但是體弱的劉堅長的和小山一樣壯實,這些年姨娘雖然很少回家,但是舅舅每年都要去劉家的,畢竟那片地,那兩個店鋪真正的主人是姨娘。劉堅毫不懷疑麵前這個中年男子就是自家的舅舅,深深地拜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紅布包兒。解了開來,露出姨娘給舅舅的家書,語帶激動地道:“外甥見過舅舅,這是娘給舅舅的信,娘親有意讓我接手當鋪和農莊。”
雖說舅舅隻有秀才的功名,不過李家原先也是實打實的讀書人家,姨娘的字多半都是舅舅教的,自然是認得這封信是姨娘寫的:“小山,小山,你總算長大了,這些年苦了你娘親,也苦了你……,要不是當年……”說著卻是哭了起來。
饒是劉堅一向從容淡定,一想到剛來那會兒,處境和那下人也差不了許多,也是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兩人好一陣抱頭痛哭之後,舅舅領著劉堅進了房,邊走邊說道:“你舅母今兒個出去有事情,要晚上才能回,小山這一路辛苦了,先好生歇息一下,等你舅母回來,大家再好好聊聊。”.
雖然心裏有事,可這會兒也不好開口,隻得跟著那個白發老仆自行到房中安歇,不過心裏頭卻不免有些奇怪——竟然沒有看見表兄表妹來打招呼,按理說表哥來了,當表妹的總得出來見上一見,有可能要避嫌,不過兩個表兄總是不需要避嫌的吧。
天擦黑時分,有事情出去的舅母總算是回了家。劉堅跟隨著白發老仆到了大堂,遠遠地就看見一身風塵仆仆的舅母正樂嗬嗬地坐在大堂上,忙急走幾步,上前拜見:“外甥小山,給舅母見禮了。”
“好、好、好,算起來小山是第一次來你舅舅家,來一趟不容易,就在這多住幾天,咱們也好生親熱、親熱……”舅母伸手扶起了劉堅,樂嗬嗬地道:“來、來、來,先用過膳,一會兒再好好敘敘。”
菜不多,不過也算可以三葷兩素一個湯,酒也一般,舅母先回避了進去,表兄李毅和李成還有舅舅四個人湊成一桌,隻是舅舅三人卻沒有絲毫要說娘親嫁妝的事情,慢慢隨意地聊著天氣之類地廢話。劉堅雖然笑盈盈的和表兄和舅舅三人先聊著,心裏卻是暗笑,果然和先前調查的一樣啊,那間成衣鋪子…….
就之前姨娘和他說了嫁妝的事情,劉堅就留意上了,乘著和大管家外出的時間,阿金和宏文早就被他吩咐出去打聽一些事情,原本隻是有備無患而已,可是卻發現那家因為虧損賣出去的成衣鋪子生意卻是極好的,甚至連牌子都沒有換,依舊打著劉家的名頭。當鋪的生意也是不錯,不說賺錢,虧損是萬萬談不上的,何況經過打聽當鋪也沒發生過大宗的錯認事件,應該不會賠錢,再說那幾十畝的地,像他們這種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交稅,最多隻要給那些地頭蛇一點保護費而已,雖然說紹興這裏隻要收五成的租子,可是五成的租子就算這些年偶爾有個三災五難的,也絕對可以彌補偶爾虧空的成衣鋪子和當鋪。而且他也早打聽過了,現在那兩個鋪子就是兩個表兄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