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縣令的煩惱(1 / 2)

將將到門口的時候,徐渭突然間想起什麼事情似的,“我先去打些酒來。你且在院子裏坐坐。”

進去後劉堅便看到一棵手臂粗的虯曲青藤,攀滿了整個一麵牆,看來這就是徐渭那‘青藤’之號的出處。再看院子裏,是一排坐北朝南、一楹三間的平房。隻見一排花格長窗依於青石窗檻上,幾竿稀疏碧竹掩映著黑瓦白牆。院子不大,卻很精致,隻是地上叢生的雜草,門窗上落滿的灰塵,似在幽怨的控訴著主人,你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俺了。屋子有些亂,劉堅便動手收拾了起來,當然也就隨便打掃一下,整理一下物品,門窗上灰塵卻不是一時半會能搞定的。

過了不多會,徐渭提著一大食籃的東西回來。紅燒魚,包風雞,臘肉,再加上從各處犄角旮旯裏,找出些個茴香豆、花生米、鹵豆腐之類的下酒小菜,變戲法似的擺了滿滿一桌。

看到這一幕,劉堅的嘴巴可以塞進一個鴨蛋去,他心說這什麼人呀這是?明明隻是買了三個小菜,現在卻生生弄了一桌子的菜出來。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徐渭一邊倒酒一邊坦然笑道:“我這人有個怪脾氣,對人不對事,看上眼的怎麼都行,看不上眼的,卻也懶得搭理。”劉堅嗬嗬笑道:“看來我榮幸入貴法眼了,還好入得法眼,不然豈不是連酒都沒得喝了,哈哈。”徐渭往他麵前擱一盅酒,自己也捏一個與劉堅一碰道:“嘿嘿,有趣,當今這世道的人很無趣,我隻喜歡跟有趣的人喝酒。”劉堅仰頭幹一個,擦擦嘴道:“哦,有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我倒覺得自己挺無趣的,正是因為無趣,才給自己找事情做。”

徐渭搖著頭,伸著手指,眼睛都眯了起來,“有趣的人才會做有趣的事。”

“我也是窮的,這不是要給姐姐賺取嫁妝呢!”要是多給點時間,估計劉堅會選一門別的生意吧,可是劉家他們這一支他有三個姐姐,還有兩個妹妹。好吧,這麼女兒,要是讓嫡母一個人去頭疼的話,估計三五畝地加上一些首飾、布匹還有家具什麼的,打發掉了事。好吧,劉堅嫡母真的會這麼做的。

“你和你姐姐關係真好!”徐渭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黯然,除了還有個兒子,已經沒什麼聯係的親戚了,“來,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不醉不歸。”

同樣的夜色下,有人擁美邀醉,但也有人伴著孤燈,守在空寂的公廳中。山陰縣縣令此時卻難以入眠,卻是因為山陰縣內年前就來了很多難民,眼看就要開春了,要是不把這些子難民送回去,卻是要誤了農時,而且山陰縣也找不到許多事情做,遊手好閑的人多了,對於治安也是個問題。可是遣返原籍的話,隻要命令一下,估計不管是縣衙門口了,還是紹興的知府衙門的門口估計站滿抗議的難民吧——這些人都是沿海的人家,都是在倭寇劫掠下險死求生才過來的。

縣衙的大廳有些漏風,正月裏的風還帶著些冷意,不過卻沒給主人帶來任何的靈感。

趙公明也坐在火盆旁,手上拿了份公文在讀著。火盆裏的炭閃著藍幽幽的火光。由鬆木燒製成的精炭,燃燒時沒有多少煙氣,有錢也不一定買的到。雖然已經漸漸入春,但天氣還是晝暖夜寒。抬頭看看承塵上幾處透風的縫隙,趙公明不由暗歎,白天時,有太陽曬著,還感覺不出來有多冷,但到了夜間,一陣寒風從縫隙中透進來,穿堂過戶,便能把人的手腳都一起凍得冰涼。

這衙門已經二十多年沒整修過了,並不是沒有錢去修,卻是一般縣令都是三年一任,最多也就兩任,就算開始修繕公廳,倡議者自己肯定是享受不到,或是享受不久,等他調了職,新上任的地方多半會有幾個漏風的洞在嘲笑他為他人做嫁衣裳。既是如此,又有誰會去做這等自家種樹他人乘涼的蠢事?雖然每年冬天總要抱怨一番,可是隻要天氣稍暖,這一茬馬上就沒人提了。

至於錢財,那當然是大家按照縣裏的潛規則私底下分了。除非被火燒了房,不然誰會把錢用到官廳上?

門外廊道上,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奪奪的木底鞋敲著廊道地板,在公廳的門口停下。趙公明心中一動,問道;“可是瑾瑜,進來吧!”本來飯後,趙瑾瑜就要找趙公明說些什麼,不過那時候因為記掛著事情,說是有事等晚上再說,沒想到自己在公廳裏,他也找來了。

“父親……”趙瑾瑜先叫了聲門,徑自推門進廳,當他看到外廳中呼呼大睡的仆人的時候,便立刻大發雷霆:“還不起來?主人熬夜值守,你怎敢偷懶,去,燒點熱水端過來!”

“瑜兒,不礙事。”趙公明揮退了下人,不過眉宇間的憂愁卻怎麼也按不下,“這麼晚找為父,到底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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