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裹足(1 / 2)

昨晚才練過字,筆墨紙硯還擺在桌上,受父兄的影響,還是比較喜歡讀書的,沈惠兒取出劉堅送的字帖細細的臨摹,一麵還注意廚房的動靜。因為是臨著下人的住所,所以忌諱不是很多,譬如沈惠兒住的地兒就離廚房比較近。

她之所以要盯著廚房,是因為通常情況下,任嬸不會任由她閑著,總會找點兒事與她做。果不其然,沒過半個時辰,喂完豬的任嬸穿過地壩,直直朝她的閨房而來。

沈惠兒忙放下筆,準備開門,任嬸卻徑直推門進來時,本來大家小姐練字也是雅事一件,但任嬸還是能尋出罵點來:“我說沈小姐,這都要窮的給不起份子錢了,還有錢買紙筆糟踐呢。”

楊嬸從外麵探進頭來,駁道:“小姐糟踐什麼了,輪不到你來多嘴,別忘了你也是個下人。”任嬸又氣又羞,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忿忿走出門去,丟下一句話:“今兒有客人要來,家裏人手短了,一會兒你給兩位少爺送午飯去。”

楊嬸對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回頭問沈惠兒:“我沒給你惹麻煩罷?”沈惠兒極少有機會出得家門,還在想著送飯倒是項美差,哪裏會同任嬸計較,笑道:“我現在就是個麻煩了,還能麻煩到哪兒去,倒是你,她可是最愛在夫人麵前嚼舌根的。”

楊嬸滿不在乎道:“我怕甚?我又沒有領他們劉家一份工錢,就是這吃住什麼的,也是做事了的,他劉家就是不給沈家麵子,也得講道理。”這些道理沈惠兒也是明白,聞言不再多嘴,挽著她朝廚房去,笑道:“我就是離不得你,不然你也該享會福了。”楊嬸自然曉得她心裏的小九九,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做三少爺愛吃的,我曉得。”

這楊嬸,甚麼都能扯到劉堅身上去,沈惠兒無奈搖頭,快步到得廚房,關門,洗手,戴攀膊,走到砧板前切熏肉片,她從前在家裏也是學過的,會好些菜式,一般家常菜,可難不倒她。

新舂的白米泡過了十來分鍾,沈惠兒取了一隻小砂鍋,在鍋壁上抹了點兒油,再把泡好的米放進鍋裏,加水,燒開,然後夾出爐中幾塊木柴,調成小火,慢慢悶著;等到米飯七八成熟,又加進厚厚的幾片熏肉和細細的薑絲,最後打上一隻雞蛋。她忙完這些,蓋上鍋蓋,隻留兩塊木柴在爐裏燃作小小火苗,然後去給楊嬸幫忙。

楊嬸做了幾十年的飯,手腳甚是利落,一碗蒜泥白肉和一碗紅燒魚已擺在了灶台上,沈惠兒讓她先歇著,接過她手中的活兒,炒了一個清淡的冬瓜片。

其實這時離飯點尚早,不過路上要一點時間。楊嬸取了個外麵包裹了棉布的食盒子,將飯菜裝進去,送她出門。

她到的時候巧,正逢學生們下課,在門口等了不大一會兒,就見劉家老大劉坅走了過來,伸出手狹促笑道:“聽說老三送了包糖與你,分幾塊我嚐嚐。”沈惠兒可不是愛害羞的人,白了他一眼:“若我未記錯,若是今年考上了秀才,可就有媳婦了,羨慕他作甚。”劉坅沒能逗到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朝後喚了兩聲:“三弟。”

劉堅胳膊下夾著書,腳步匆匆地走過來,看到沈惠兒,明顯一愣,忙忙地解釋:“忘了時辰,我不知你要來……”一語未完,突然瞧見她滿頭是汗,連忙雙手去接食盒,順手從盒底子下頭塞了條擦汗的帕子過去,“不是和母親說過了,不讓你送飯的嗎?怎麼今天你又來了。”

書院裏的學生,大多家住在附近,也都回去吃飯,隻有少數那麼幾個。沈惠兒走了進去,見兄弟二人狼吞虎咽,忙勸道:“慢些吃,莫噎著。”劉堅吞下一塊熏肉,道:“先生不許我們在書堂吃飯的,得趕緊。”沈惠兒聞言,也怕他們被教授抓住挨訓,便站在門口替他們守著。

風卷殘雲般的掃蕩了那些飯菜,劉堅送她到門口,問道:“你帶了我與你的糖?”沈惠兒搖了搖頭,隻道放在家中。劉堅從荷包裏摸出二十個銅錢,遞給她道:“方才叫你一起吃一點,你卻不肯,這會多半是空著肚子吧。這錢你拿去買些吃食填填肚子罷,莫要餓著了。”沈惠兒搖頭,把錢推了回去,拍了拍胸口,道:“我還有幾個錢,不消擔心我。”說完不等劉堅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她懷裏哪有甚麼錢,隻有幾副帕子和幾個絡子,手藝也是原來當小姐的時候就學會的。收購繡品的小店就在回去的路上,她熟門熟路地進去,將東西賣了五十文錢,然後徑直回家。

等到她饑腸轆轆地踏進家門時,飯已開過了,還好楊嬸與她留了些飯菜在鍋裏。

嚴氏此時的臉色卻是差了點,原本替自家侄女說了一門親事,男方略有薄產,去年還考了秀才的功名,自家也算是紹興的豪族,今天和那男方的去相看自家侄女尚屬正當舉動,卻不想那男方的淺薄,看不得大腳的女孩兒,不好挑得她的刺兒,隻能在心裏罵幾句,老娘也是大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