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跑,但知道這些山上都有人住,他不能讓鬼子知道這情況,隻好跑往山下。
然而他很快就後悔,一出村子,往劉村方向,右邊田,左邊草,彎路還少,鬼子能清楚得看得見自己,自己百分之百是靶子,他不能再沿路跑,這是找死。
這時他為自己不熟悉地形、大路、小路的狀況懊悔不迭。
他一頭紮進路西茅草地,草大多一人多高,穿過這片大約五六百米寬的茅草地,他又可以跑進墳地下方的樹林。
鬼子一見李義鬆鑽進草叢,不再象剛才那樣放槍,剛才的槍聲跟油炸花生一樣,稀疏,現在則象放鞭炮,劈裏啪啦,李義鬆感覺右手臂被撞了一下,隨著一陣疼痛,他知道自己可能被槍打中,但他沒有停下,眼視前方,除偶爾直身看一眼方向外,一直彎腰低頭猛鑽,跟一隻逃命的動物,低頭猛跑。
因慌亂,他經常摔跤,有一次還沿山坡滾出好幾米,天旋地轉一番後再次爬起,壓出一條彎曲的線路,繼續逃命。
李義鬆逃跑的路線太簡單,除跑動時傳來的聲音,還有茅草上、地上的血,加在一起,鬼子很輕易便能發現他。
李義鬆鑽出茅草地,跑進墳地下方幾百米處的樹林裏,停下腳步猛喘粗氣,回頭看一眼後方的鬼子。
他沒見到鬼子的人影,但卻聽到幾個鬼子嚷麻麻大聲亂叫,禁不住一陣大笑,他知道這些混蛋肯定惹到剛才草叢裏的那窩黃峰,心想蜇死幾個才好。
可更多的鬼子繞開黃蜂的攻擊,仍往李義鬆所在方向追來。
李義鬆不得繼續逃跑,他鑽進林子、穿過山脊、沿山腰一直往東北方向,最後卻跑到龍江畔一個懸崖,無路可走,絕望之下,回頭看看漸漸圍過來的鬼子,轉身一縱跳入江裏。
耳旁呼呼的風聲吹過,沒幾秒,他“嗵”地一聲,掉進江裏。
鬼子眼見李義鬆跑到崖邊,毫無逃路,可能打算玩貓捉老鼠或更殘忍的遊戲,便停止開槍,前麵幾個圍成半圓接近李義鬆,但沒想他會跳江,在他跳江的一刹那,紛紛劈裏啪啦的開槍,之後到懸崖邊胡亂向江裏打了一陣,才悻悻地離開。
李義鬆跳進江不久,在半裏不到處,很幸運地被江水衝回岸邊。
他艱難的爬上岸,坐在河灘上看看周圍,對岸仍是一大片稻田,稀稀疏疏插著一些秧苗,稻田的盡頭,隱約見到幾個村子。
他沒有過江,仍在江這麵,他的身後是一個三四米高的陡坎,陡坎上方全是樹木,密密麻麻的不少藤子從樹上垂到河灘,他可以順藤爬上去。
他脫下上衣,扭掉水,把破爛的上衣撕下一段,綁住右臂傷口,此時才感到全身疼痛,低頭看到青一塊腫一塊的腿和上身,方知被江水衝出的這段距離,不知與江中石頭撞了多少次。
幸好,他的頭沒撞在石頭,要不然,即便衝回岸邊,不過是一具屍體。
他知道這一帶人煙稀少,也有些頭暈,心說在暈倒之前,至少走回墳邊。也許,李翠竹和肖雅會回到那兒找他,也許不會,如果不會,死在那兒,也算有個伴,這也不錯,總比死其他地方做個孤魂野鬼強。
他站起來找準方向,順藤爬上陡坎,跌跌撞撞中行走,穿過一片密林,顧不得手腳被多少草刺劃和多少蕁麻的折磨,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終於摸回墳邊。
他頭暈得厲害,腳發軟,身子無力,再也走不動,再也不想走,於是坐到劉曉墳邊。
他最初隻想到達墳場,雖一路艱難,終究已經到達,這時的他後悔當初應該把目標設立的更遠,爬也爬回飛來峰,要是那樣,興許他會選擇別的路,然後,擰上一股勁,可能最終會到。可現在,他沒了熱情,沒有設立新目標的力氣,隻有等候僥幸,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