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雛燕稚鶯的鳴叫與墨夫人悲戚的哭聲彼此起伏,令聞者心生憐意。阮愚隱走到墨肅床榻,對墨凡與墨夫人道:“墨公子已然如此,還望墨大司馬與墨夫人節哀!”
墨凡怒視阮愚隱一眼,揮起灰色袖袍,對管家厲聲道:“來人,送阮大司徒!”阮愚隱比之墨凡大了一輩,如今見他對自己如此無禮,卻也理解喪子之痛。他不等墨家管家請他出去,便拂袖而去。
他雖離去,卻一直派人嚴盯著墨家。
從墨肅死訊傳出,到墨肅入土為安,皆在阮愚隱的監視之中。
墨肅尚是一個八歲孩子,府中沒有為他大肆操辦喪事,唯有素日裏與墨凡交好的朋友登門勸慰墨家夫婦二人。
是夜,月黑風高,墨凡心腹隨從墨天向領著兩個人挖掘開墨肅墳墓,把棺槨中昏睡的墨肅抱了出來。那兩個隨從又重新砌好墓穴,未留一絲痕跡。
翌日,帝都狂風呼嘯,一連下了好幾日的瓢潑大雨。
禦書房窗外的合歡花幾乎被悉數砸落,元瑾臨窗而坐,心思依舊不在手中的論語之上。蕭渃心知她記掛墨肅,卻隻能掩著心中的悲慟勸慰五歲的她。
元瑾把墨肅遺留的玉佩掛在腰間,與那些皇家物一比,玉佩失色,元瑾卻把它視為至寶。
合歡花紛落又盛開,風入燈盞飄過十年春夏秋冬。
和瑞十五年,春日,宮裏地龍撤去,偶有寒夜冷意襲人。
勤政殿外侍衛重重,守夜太監亦是隻能守在殿門外,無召喚不得入內。皇上專寵春櫻、風蝶、秋梧、雨扇四個宮女之事,宮中人人皆知。四人若不是啞女,無法受封名分,怕是早已封妃。大魏國國君年少多情之名,漸漸傳出帝都。
龍帳內,熟睡的元瑾眉頭緊鎖,大顆汗珠滑落在軟枕上。她清秀麵容恐懼漸漸加深,口中囈語著,“不是朕,不是朕的本意。”
當夢中寶劍插進她身體,眼前是猩紅一片似毒蛇口中索命的芯子,她從夢中掙紮著坐起,白皙麵容上滿是汗珠與驚恐。在乍暖還寒時節,汗水浸濕了她的明黃寢衣。
宮女春櫻、風蝶聽到元瑾起身的響動,立即從帷幔外掀簾而入,齊齊跪在龍榻前。
窗欞外隱約透著淡薄燭光,寢殿內昏明一片。元瑾心中驚恐未除,她一把掀開錦被,下榻行至帷幔處,問殿外守夜的太監:“什麼時辰了?”
太監小哼子立即道:“回皇上,剛過寅時。”
元瑾緊蹙的眉頭微鬆了一些,她回到龍榻坐下,春櫻端了茶水過來給她壓驚。
八年了,得知自己的身份後元瑾總是被同一個噩夢驚醒。
夢中她女兒身份被揭穿,兆泰王揮師北上,與墨凡一同征討她。而墨凡更是抽出腰間寶劍,手無縛雞之力如她,被一劍斃命。
喝茶時,元瑾的手不覺摸上了咽喉處,咽下茶水那一刻,喉結滾動,一切尚安在,她微微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