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心中無時無刻不縈繞著夢中自己身份被揭穿時墨凡殺她之景,她心不在焉地聽著群臣議國事。好在朝堂之事一向由不得她做主,她隻管在墨凡或是阮重呈遞的聖旨錦布上蓋玉璽。
待今日國事議完,元瑾等著墨凡與阮重示意她退朝。
墨凡望了一眼高高坐在龍椅上的元瑾,從自己的座椅上起身,立於九節玉石階下拱手道:“如今世態安昌,臣奏請皇上即早立皇後,也好堵天下悠悠之口。”
見墨凡舊事重提,他的門生及武將皆出列,跪在墨凡身後,聲勢巨大:“請皇上顧念國本!盡快國婚!”
文官中亦有心係天下黎民之人,也出列跪在殿堂中央,而身為文官之首的阮重及宇文相拓卻紋絲不動。
昨夜被墨凡一劍殺死的夢魘及清晨阮太後的冷言指責本就積壓在元瑾心中無法散去,聞得墨凡一黨又催她大婚,她麵色一變,一掌拍在龍案上怒道:“朕尚年輕,墨愛卿如此這般,是盼著朕同父皇般早逝麼!”她猛地從龍椅上起身,震得項上白玉旒珠雜亂晃著,怔圓的眼眸若隱若現,她扯起龍袍下了九節玉石階。
墨凡也臉色一變,元瑾不曾如此對他發怒過,立即拱手道:“末將不敢!”他讓開道路,目送怒氣衝衝的元瑾出了聞政殿。
墨凡心中不明,何故年少的元瑾甘願受製於阮家,而不想大權獨握。
勤政殿中,雛鶯幼燕鳴叫著,春日氣氛愈來愈濃。
又是一年春日,李奶娘立在殿門處看著殿庭中那些花樹上的花苞,吐蕊著欣欣之向,冬日的蕭瑟苦悶在她心中散去。她算著元瑾快到勤政殿的時辰,命小哼子去禦膳房取元瑾最愛的點心來。朝堂上國事苦悶,元瑾每每都憋了一肚子的啞巴苦水回來。若是吃些甜味點心,多少能減些心中苦澀。
小哼子剛從禦膳房端了點心回來,就碰上怒氣衝衝的元瑾,他平日裏討好樣子也不敢顯出來了,把托盤交於李奶娘便怯怯的退了寢殿門出去。
李奶娘雖不懂國事,可元瑾這幾年來事事謹慎、生怕出了半點差錯。她第一次見元瑾如此氣惱是冬日裏阮太後責令她大婚時,如今怕是又有朝臣舊事重提。
寢殿中不時有花瓶、擺件被摔碎的聲響傳來,春風秋雨皆跪在帷幔處,那是她們所能出寢殿的最遠距離。帷幔掀動,她們膽怯地看著進來的李奶娘,心中驚恐稍稍安了些。
銅色麵具下,無人能看清李奶娘的神情。她嫣紅嬌小的唇瓣因心中疼痛變了色,她端著那盤著意令禦膳房加了蜜糖的藕荷糕朝正在摔東西的元瑾走去。
元瑾見李奶娘放在案幾上的玉瓷盤,憤怒的雙眸看不進那是她平日最愛的藕荷糕,揮袖把它從桌上拂了去。
元瑾平日裏小憩的榻基下鋪就著尺寸樹葉紋緙金絲毯,玉瓷盤落地,無玉瓷碎裂的清脆聲音發出隻有低沉聲傳來,荷花狀的翠色藕荷糕淩亂地躺在樹葉紋緙金絲毯之上。
她頹廢地坐在榻上,清秀麵容帶著嘲諷,哽咽聲音從滾動的喉結處苦澀發出:“朕連小哼子他們都不如,朕是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