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珩見得阮淩錫手中的孩子仍在啼哭,猛然想到又被阮淩錫騙了,他定是要幫魏元瑾救這個孩子。
魏元珩拔起腰間的劍刺向抱著孩子的阮淩錫,二人打鬥著從閣樓飛身而下。阮淩錫手中無劍,隻守不攻,待遠離了元瑾,他怒聲對魏元珩道:“我早說了這藥不同於一般的毒藥,殺人不留痕跡,隻有病患夭折之兆!”
碧青楓葉被魏元珩手中的劍削掉無數,翛翛飛絮在二人身側,他冷眼訕笑了一聲:“阮淩錫,不要同我耍花招!你為了這個女人連江山都可不要,又怎會芥蒂她同別的男人生的兒子!”
阮淩錫護著懷中嬰孩,白袍揮袖擋劍、避劍時仍要防著攻上來的河昌官兵。
元瑾伏在長廊欄杆上見魏元珩手下的官兵亦是圍攻著懷抱孩子的阮淩錫,殿庭中數道身影快速移動著,玄色鐵衣圍困著身著白袍的阮淩錫。
她握劍跑下閣樓的時候,思考著魏元珩說毒藥是阮淩錫給的,而阮淩錫說了蕭渃和假死。她的一顆心被嬰孩的啼哭擾亂,無法理清思路,她隻知道,自己的孩子現在有危險。即使在阮淩錫手中,也有危險。
山遠天高,江水寒氣悠悠送來,死別吞聲,殿庭中唯有風吹動楓葉的颯颯音,已無了嬰孩的啼哭聲。魏元珩見孩子已死,知曉誤解了阮淩錫,便令官兵分散開。
阮淩錫看著握劍走向他的元瑾,明黃披風被風吹亂,發束亦散亂著。
夭夭桃花盛開正妍,滿殿庭翠碧欲滴,死亡氣息下卻聞得江畔馨馨桃香。殿庭中飛絮的柳葉末梢蘸了暈黃,貼於元瑾一身明黃披風上。她憤恨的麵容似暮春時節風雨吹打過的零落殘花,美中帶著與世長別的決絕。
她握緊了手中的劍,道道青筋凸顯在她瘦弱白皙的手背上,似冬日裏大雪遮掩了蜿蜒的青山。痛楚擰在蛾眉間,麵容因怒意與痛意扭曲著。
她一言不發地走向阮淩錫,伸手要自己的孩子。阮淩錫垂眸看了一眼懷中已無了生氣的孩子,蕭渃的醫術是不容懷疑的,昔年墨肅便是蕭渃父親以假死救下的。他冷眸帶了懇求,“元瑾,相信我!同我離開,我們帶著孩子離開!好生安葬他!”
元瑾聽得安葬二字,再無了理智,她揮起手中的劍猛地刺向了魏元珩。
魏元珩手中尚有未收起的劍,與她碰劍相阻擋了幾下,魏元珩手下的官兵欲上前相幫。
元瑾眉眼冷冽著,衝上前的三五官兵怒吼道:“上前者誅滅九族!”
一聲威懾震天的嘶吼,元瑾又身著龍袍,倒真的把官兵們鎮住了。官兵們瞧著她冷若寒冰、視死決絕的麵容,腳下遲疑了片刻,還是上前護住了自己的正主魏元珩。
阮淩錫抱著孩子,擋於元瑾之前,冷聲對魏元珩道:“魏元珩,不要忘了你我的約定!”
魏元珩收起了劍令所有官兵後退,道:“你先把這個瘋子勸冷靜了,隨同我回帝都……”他話還未說完,元瑾手中的劍刺進了阮淩錫體內。他被倏地從阮淩錫身體中冒出的寸餘劍刃驚得後退一步,片刻那寸餘劍刃又不見了。
血似山澗墜落的水流,片刻渲染了阮淩錫的白袍,因打鬥落在瀝青色石板上的碧青楓葉亦被他的血所染紅。
江畔春,冷風起,阮淩錫身上傳來死亡的痛楚,他被痛楚侵襲著跪地時,仍護住手中孩子。
元瑾丟了劍,上前奪過自己的孩子,阮淩錫被她猛烈的搶奪力道帶著倒地。
元瑾抱緊孩子亦癱軟跪在阮淩錫身側,這一劍拚進了她所有力氣。她亦無了力氣去探孩子的鼻息,隻雙眸散亂地看著孩子安睡的麵容。夭夭桃花麵,灼灼溢光彩。她嫣紅唇瓣張合幾次,發不出一絲聲音,雙眸中的淚珠打濕兒子似桃花紅潤的麵容。
鐵騎兵馬蹄之下,無人會憐一庭院的憔悴春意,更無人會憐元瑾喪子的淒楚悲痛。阮淩錫看著滿庭院麵容冷漠的官兵,雙眸痛得散亂。他撿起手側染血的寶劍,強忍著起身,想要帶元瑾母子離開閣樓、離開桃林行宮,剛站到一半便倒了下來,劍亦從手中丟落,無了支撐他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