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0004�\u0012上海春日的午後永遠都這麼美好。低低的雲壓在高低錯落的城市建築之上,就算不是豔陽高照的天氣,也讓人覺得溫暖,不自覺帶上一種睡眼惺忪的慵懶意味。
然而在最為繁華的商業區,湧動的人流中,卻有一大群少年男女精神振奮,舉著各式應援燈牌,不知疲倦地等候在商場內。
燈光掃過粉絲激動的麵容,他們手中的燈牌上全都是同一個名字— —柳子意。
今天是當紅女星柳子意與某彩妝品牌的新代言發布會,此時,舉辦活動的商場大堂內,已經被粉絲擠得水泄不通,瘋狂的粉絲一個勁地往前擠,期待著能和舞台再多接近哪怕一厘米。
雖然還是春天,但商場內空氣不流通,好多粉絲都擠出了一身大汗,甚至有個身體虛弱的女孩子暈倒了被抬了出去,場麵一度混亂不已。
可是,即使場麵已失控,柳子意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在搭建好的舞台上。
粉絲們伸長脖子緊盯著舞台出口,一秒鍾都不敢懈怠。等待的看客們議論紛紛,有人說是還在化妝,有人說是耍大牌,有人說是和品牌還沒談攏……紛紛攘攘,七嘴八舌,場麵更加混亂。有個憤怒的男生更是爬到欄杆上大喊:“柳子意,我們從昨晚排隊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見到你!你快點出來啊!”
在他的煽動下,許多人應聲附和,場麵越發混亂。
喧嘩聲透過走廊,一直傳到後台。人滿頭是汗地圍著柳子意。胖胖的助理小妤更是聲淚俱下,抱著柳子意的腿,都快跪下了:“柳姐,求求你了,你別急,再等等吧!”顏未染拖著化妝箱到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出鬧哄哄的戲碼。一片喧嘩之中,她拖著自己那個巨大的化妝箱,穿過紛紛攘攘的人群,向著柳子意走去,就像是一條洄遊的鱘魚,目標唯一而明確。在焦急、彷徨、慌亂、關切、茫然等周圍的各種情緒如傾盆大雨傾瀉而下之時,隻有她如抖落所有水珠的荷葉,不染纖塵。她走到快哭出來的小妤身邊,平淡地問:“小妤,發生什麼事了?”“哦,未染你來了……”小妤回頭看見顏未染,拉著她走到角落裏,幫她把那個巨大的化妝箱放平。“你說怎麼辦啊?”小妤急需傾訴,抓著顏未染馬上就聲音哽咽,“完了完了,柳姐的事業正在上升期,攤上這樣的大事,我可怎麼辦呀……”顏未染扯了張紙巾按在她的眼角,示意她鎮定:“別把妝弄花了,我上次不是教你用蜜粉在眼睛下方定妝嗎?怎麼又要暈開了?”
“都什麼時候了,別管我的妝容了!”小妤一屁股坐在顏未染那個堪比大號行李箱的化妝箱上,胡亂用紙巾揩去眼角的淚水,“有人……有人威脅柳姐,要毀她的容啊!”
顏未染略微挑眉:“毀容?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知道,前幾天我們接到陳以翎的狂熱粉絲的威脅信,說今天柳姐要是敢上台,就毀她的容……可是柳姐說了,她才不怕那些人呢,無論如何,她今天絕對要上去!”
陳以翎是柳子意的死對頭,兩人紅的程度差不多,經常被人拿來作比較,彼此之間的糾葛多了,粉絲漸漸水火不容。前幾天陳以翎剛剛曝出了與有婦之夫來往的醜聞,今天柳子意的新代言就要宣布了,頓時引發了軒然大波— —之前大家都知道這個代言幾乎已是陳以翎的囊中之物,誰知負麵新聞一出,這個代言就換人了,於是網絡謠言瘋傳,說是柳子意陷害陳以翎,目的就是上位。陳以翎的一幹“死忠粉”更是怒不可遏,誓要給柳子意好看。
惡毒女的容貌,柳子意有本事就出席那個代言發布會試試,必定會有“驚喜”。經紀公司立即報了案,並且給柳子意配備了保鏢,讓她一定要深居簡出,為了她的安全,還考慮取消這場發布會。“然而,柳姐不願意呀,她堅持要出席今天這個發布會,不讓一直支持自己的粉絲失望……”小妤哀歎道。顏未染點點頭,說:“是啊,取消了還是有點可惜的。”畢竟,柳子意隻是一個二線頭一線尾的女星,能接到這家大公司的彩妝代言,名氣簡直就是要飛升了,怎麼會願意為了一個不確切的威脅,放棄這麼一個大好機會?“不過,我們警也報了,公司領導也正在趕過來的路上,我想今天應該會沒事吧。”小妤說著,雙手合十擺出祈禱的姿勢。
此時品牌方負責人也過來了,和柳子意握手後,又招手示意顏未染過來,介紹道:“柳小姐,這位是我們今天請的化妝師顏未染,她是張思昭的弟子,也負責過我們公司之前一部分產品的海報模特、廣告模特的化妝,對於我們的彩妝產品她十分熟悉,相信一定會為你呈現出最好的效果。”
柳子意點點頭,笑著送走了品牌方的人。小妤也趕緊對柳子意介紹:“柳姐,未染和我為您這回的妝容碰過幾次麵,我把您以前幾個經典妝容都給她看過了。”柳子意“哦”了一聲,挑起眉上下打量了顏未染一眼。顏未染化著非常完美的裸妝,乍一看就跟沒化任何妝容似的,清新自然至極。那嬌嫩的臉頰上,一層似有若無的粉色從雪白晶瑩的肌膚下透出,淡淡描畫的眉眼顯得整個人疏淡微冷,如雪中初綻的梅花一般,美得清靈柔軟。
收回目光,柳子意再瞥到鏡中的自己,臉頰蒼白,在燈下白得刺目,毫無顏未染那種清新自然的模樣,不由得懊惱。再加上現在是在慌亂之中,她說話也沒了好氣:“怎麼現在才來啊,都快到出場時間了。”
顏未染笑道:“不好意思,柳姐您人氣太高了,外邊到處是人擠人,我的車停在兩個街區外開不進來,剛剛努力了好久才進來的。”
就是她說謊或者誇張了。顏未染卻毫不在意,依然笑靨如花地道:“因為我有特殊的定妝手法,柳姐可以相信我。”柳子意也不想和她多說,坐在了化妝凳上,說:“那趕緊的,來吧。”小妤給顏未染暗暗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磨洋工,慢慢來。所以顏未染也不急,端詳著柳子意的麵容,一邊思忖著,一邊去拖那個巨大的化妝箱。
外間腳步聲響起,小妤一抬頭,看見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人大步走過來,立即狂喜地站起來,像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撲上去:“衛總,您可來了!”
“你是柳子意的助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這麼點事都處理不好?!”來人正是柳子意經紀公司的副總衛澤希,人還沒到麵前,先劈頭訓斥小妤。小妤的眼淚又流下來了。顏未染同情地又給她扯了張紙巾,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衛澤希。真是難得,半年前在紐約,同病房女生的那個人渣前男友,居然出現在這裏。衛澤希正要繼續罵下屬,一回頭看見顏未染,頓時噎了一下,那原本馬上要噴出來的髒話就堵在了嘴巴裏。原本以為早已經拋在腦後,遺忘在紐約過往裏的這個女生,再度出現在他麵前時,他的心竟像第一次看見她時那樣,又微微悸動了起來。不,比上次還要厲害一些。因為那時的她瘦骨嶙峋,麵容蒼白。而現在的她,容顏氣色如同水粉畫上色澤清麗的花朵,讓人一看就心動。兩人目光一接觸,衛澤希就脫口而出:“你回國了?”顏未染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便抿唇點了一下頭。“混得不錯嘛,半年不見,成高級化妝師了啊,來給我們子意化妝?”顏未染對他並無好感,對方不過是一個劈腿的渣男,所以隻淡淡地“嗯”了一聲:“還行,衛總多關照。”
她的冷臉堪比當眾忤逆他,衛總飛揚的神采頓時被潑了冷水。這疏離淡漠的口氣,讓衛澤希想起了她在紐約醫院時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模樣。
半年不見,她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情倒是消磨了一些,可對別人都和顏悅色的,一看見他就沉下臉是什麼意思?
招她惹她了?他記得自己還幫過這女人一兩回啊,現在別說謝了,連個好臉色都沒落上。
他沉下臉,姿態高傲地轉身不再搭理她,劈頭就問公司保安部負責人:“現場安保情況怎麼樣?”
“商場和咱們公司都安排了人手,加起來有一百多人。另外我們也打了報警電話,派出所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趕到。”
衛澤希聽了,利落地一揮手,示意柳子意開始化妝:“行了,這麼一處場地,有這麼多的安保力量就足夠了。再說公司也給子意買了保險,就算百密一疏出了事,我們也能保子意你後半生無憂,放心上吧。”
被他這麼一說,眾人雖然緊張,但也都附和著笑了幾聲。
“另外,媒體那邊的消息出來了嗎?把之前的刀片和威脅信都發上去,現在立即出通稿,在子意上台的時候找幾個有影響力的媒體人同時發,製造危機感。”衛澤希冷笑道,“不折磨得這些粉絲心如刀割,他們怎麼會為子意浴血奮戰呢?”
小妤趕緊怯怯地舉手,說:“發了,通稿中痛斥了陳以翎的粉絲,希望她們認識到陳以翎的醜聞和柳姐毫無關係,還說明了柳姐為了粉絲們,依然頂著巨大的壓力上台……”
“這些有什麼意義?”衛澤希幹脆利落地打斷她的話,“矛頭對準陳以翎沒意義,她現在已經是醜聞明星,讓她自生自滅就好了!重要的是她背後的公司,她那個不懂妥善約束藝人,組織粉絲的經紀公司!我們的死對頭東耀!”
原本慌亂的一群人,被他訓得服服帖帖的,個個點頭稱是。
柳子意團隊中負責媒體宣傳的姑娘趕緊蹲在地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火速修改通稿。有人去拿安保消防圖,有人勘查現場布置薄弱處,有人和商場在衛澤希的指揮下,所有人都忙碌而有條不紊地開始了工作。
唯有顏未染靠著化妝箱,一邊給自己的手輕抹著護手霜,一邊漫不經心地等待著柳子意傳喚自己去化妝。這麼多來來去去的人中,她似乎是唯一一個置身事外的人。
她這種看戲的態度,讓“空降”過來後就成功走上暴君路線,自我感覺無比霸氣,立誌在公司進行獨裁統治的衛澤希感到十分惱火。所以百忙之中他還是抽空瞪了她一眼,希望她能接收到自己的怒氣。
可惜見識過諸多耍大牌的明星,遇到過各種脾氣古怪的甲方的顏未染根本不以為意,站累了就幹脆坐在化妝箱上,更加悠閑自在。衛澤希更覺得她礙眼,但又沒理由發作,隻能悻悻地收回瞪她的目光,走到旁邊去查看臨時搭建的更衣室去了。更衣室的門緊鎖著,衛澤希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便問旁邊的保潔阿姨:“裏麵有人嗎?”阿姨有點疑惑:“應該沒有呀,這是特地為了柳小姐換禮服隔出來的,裏麵是空的,隻有一張換衣凳。”衛澤希敲了兩下,沒聽到聲音,於是又擰了幾下門鎖,發現門被反鎖著。“鑰匙呢?”阿姨搖頭:“臨時裝的門,哪有鑰匙,隻有門後有一個插銷,現在應該是有人躲在裏麵,把插銷給閂上了。”衛澤希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一下。他側耳聽了聽,裏麵果然傳來一些聲響。他不假思索,立即抬腳對著麵前這扇門狠狠踹去。“砰”的一聲巨響,臨時搭建的更衣室的門被重重踹開。裏麵果然空蕩蕩的,隻有一張換衣凳。隻是在門開的一瞬間,有個人沿著窗戶跳了出去,人影一閃即逝,連是男是女都沒看清。
衛澤希疾步跨過去,往外一看,外麵是一個狹窄的陽台,通向安全梯,現在那裏早已沒了人影。躲在裏麵的人顯然是想伺機下手,但聽到他們要開門進來,於是倉皇逃跑了。
衛澤希陰沉著一張臉,低頭看向窗下的那張換衣凳。
被拿來墊腳的那張凳子上麵除了雜亂的腳印外,還有一張紙條。衛澤希拿起來看了看,這是一張臨時撕下來的便箋,上麵赫然寫著六個血紅的字:柳子意去死吧!看著他拿著這張紙從更衣室出來,柳子意臉色慘白地捂著胸口,說不出話。小妤慌亂地問:“衛總,怎麼辦啊,真的有人想混進來!現在他逃掉了,說不定已經混到人群裏了……”
“怕什麼!”衛澤希把紙條往化妝台上一拍,“子意,你一個二線明星熬了這麼多年總算演了部很火的劇,混來了個公司的大代言,現在因為這幾個字就退縮了?”
柳子意咬咬牙,沒再吱聲。旁邊小妤趕緊說:“放心吧柳姐,衛總肯定會叫人保護好你的!”“可……可現場人這麼多,百密總有一疏啊,要不,為了安全起見,咱就取消其他環節,柳姐露個麵就趕緊走?”
“都說了有上百人的安保隊伍了,這樣的情況下要是還百密一疏,就是子意的命!”衛澤希冷笑道,“子意你自己掂量吧,要不要因為怕命不好,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永遠在二線上晃著!”
柳子意臉色仍是慘白,但總算還是竭力鎮定了下來,說:“衛總,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這不就行了嗎?”衛澤希滿意地抬起下巴,指了一下那張紙條,“這種東西怕個鬼!誰知道這是用雞血寫的還是狗血寫的?!”“不是血,是 Feuillage去年聖誕推出的‘流丹’係列的一款唇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