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立刻、馬上、快!!!”一大早,電話那頭傳來柳子意歇斯底裏的叫喊聲。昨天半夜才精神沮喪地回到家的顏未染,聽完柳子意的傾訴,立即捏著手機掀開被子跳下床,啞著嗓子回答:“給我半小時!”柳子意的演藝生涯,即將毀於一旦。她和一個圈內男星在酒店過夜,卻被著名的娛樂記者盯上了,現在他們就蹲在酒店樓下守著,甚至已經在社交媒體上發出了直播預告,等著播放他們一起或者一前一後離開酒店的視頻。
之前因為偷拍糾紛,他們和那個娛樂記者早已結下深仇大恨,此時直播都開始了,拿錢公關已經沒用。眼看她就要出現在各大媒體上,玉女形象不保,唯有顏未染可以救她了。
解救準目標客戶於水火之中,顏未染義不容辭。所以她拍著臉頰強迫自己清醒,匆匆洗漱後,開車衝向了柳子意所在的酒店。
半個小時後顏未染拖著那個行李箱般巨大的化妝箱走進酒店,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住宿客人一樣。在門童給她開門時,她假裝不經意地朝外麵一瞥,果然看見一輛不起眼的 SUV停在不遠處,車後隱約可見有人注意著這邊。顏未染麵無表情,轉頭進門,直奔電梯上樓。
柳子意從貓眼裏看見她後,趕緊把她拉了進來。
顏未染一進門就聽到水聲,轉頭一看驚呆了,有男人正在浴室洗澡!隔著透明玻璃,他連個浴簾都懶得拉!
顏未染立即抬手遮住了眼睛,將化妝箱拖到了客廳的茶幾前,利落地打開,示意柳子意坐到鏡子前麵去。
柳子意閉著眼睛任她在自己臉上搗鼓,隻含混地問:“把我化成另一個人,可以吧?”
“最好不要變成另一個人,變成一個和你有點像,乍一看就會認錯的更好。”顏未染一邊飛速地在她臉上掃著粉底,一邊說。
柳子意皺起眉頭,還在思考著為什麼,浴室裏的人走出來,說:“沒錯,到時候網友都會認為對方把比較相似的人認成了你,還得意揚揚蹲守一夜進行現場直播,這笑話足夠笑一整年的。”
顏未染瞥了他一眼,正是如今當紅的偶像小生黃一辰,漂亮的臉加上寬肩窄腰,確實當得起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他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們化妝,見顏未染隻瞥了他一眼就繼續專心化妝,不再理會自己,不習慣被人忽視的黃一辰便問:“喂,你的想法很好,但關鍵是,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嗎?”
“我想有,就能有。”顏未染手速飛快,短短時間化妝就已到尾聲。她放下手,端詳了一瞬,“好了。”
柳子意睜開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鏡子裏的,是個熟悉的陌生人。說熟悉,鏡中人確實和她有幾分相像,五官和神情都有幾分相似;說陌生,眼睛比她凹陷一些,顯得顴骨更高一些;鼻子比她扁塌一些,顯得雙頰更扁平一些;嘴唇噘翹得厲害一些,顯得人中更短一些;下巴更長一些,顯得整張臉不協調,像剛剛墊過下巴未消腫一樣……乍看之下似乎和柳子意有些相似,但越看越不像,此時的柳子意簡直就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為了成為另一個她而去整容調整、努力模仿她的另一個人。
這種似是而非的微妙平衡,讓人拍案叫絕。
柳子意左看右看,滿意極了,抬手攬住顏未染的肩,說:“未染,你這顏未染忍住了,但黃一辰卻“哧”的一聲冷笑,問:“‘妙手回春’是這麼用的嗎?”“你管我呢,自己還不是把‘邂逅’念成‘解後’,被大家嘲笑到現在?”柳子意反唇相譏,昨晚共度一夜的情意被他們一致拋到腦後。顏未染麵無表情地收拾好東西:“那麼柳小姐,我先走了,回去再把費用清單發給您的新助理,請您提醒她查收,再見。”黃一辰卻抬起腳,擋住了她的去路,問:“我不需要弄一下嗎?”顏未染看著他毫無風度的動作,眉頭微皺:“不需要了吧,畢竟現在和你約會的人已經不是柳姐了。”“我和長著一張像柳子意的明星臉的女人約會,傳出去大家會以為我暗戀柳子意的,到時我的風評可是會急劇下跌啊,萬一形象受損怎麼辦?”
“那你就別和柳姐一起走出去,不就行了嗎?”顏未染壓下自己想要踢飛那條橫在麵前的腿的衝動,“如果你們兩個都不像的話,大家肯定會覺得有問題,事情就不會顯得這麼自然了。”
“好吧,也有道理。”他慢悠悠地放下腿,望著她又說,“看來我魅力不夠啊,你好像沒興趣碰我的臉。”
這種被寵壞了的偶像真是難應付,仿佛全世界都要捧著他們的腳似的。顏未染隻好耐著性子,臉上露出一點笑意,說:“怎麼會呢,黃先生現實中比鏡頭上更好看。”
“所以你是說我不上鏡?”
“鏡頭確實會對人臉產生一定的扭曲,尤其在近景特寫的時候,會使人臉扁平化,所以使得上鏡的人五官比現實中遜色。但隻要化妝技巧到位,完全不成問題的。”顏未染都說到這步了,幹脆把化妝箱再度打開,所有的化妝品隨著箱子開啟的動作,呈立體式地打開展現在他的麵前,“要不,黃先生試試?”
黃一辰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往梳妝台前一坐:“來吧。”柳子意嗤笑著去換衣服:“未染,你真是隨時隨地記著拉生意。放心吧,姐今天過了這一關,保準把你的大名在圈內宣揚一百遍!”
“好的,拜托柳姐啦。”顏未染一邊應著,一邊給黃一辰上粉底。柳子意穿上衣服,先行出去了。顯然,她對於自己現在的相貌很有自信。黃一辰任憑顏未染在自己臉上化妝,伸手將手機打開,調到娛樂記者蹲守的直播畫麵,看了起來。畫麵上,三台機位對準酒店的前門、後門和側門,要逼得他們插翅難飛。顏未染問:“你們和那個娛樂記者有仇?”“準確來說,是我。”黃一辰臉上露出冷笑,“之前半夜跟拍我回家,被我打了一頓,上臂骨折。後來圈內大哥出麵調解,但這龜孫子看來是不肯罷休。”聽著他的“光榮事跡”,顏未染雖然沒表現出不悅,但也不想再搭話。此時直播屏幕上,酒店旋轉大門被推開,柳子意走了出來。“來了來了,快看!”黃一辰趕緊去看那邊的情形。顏未染雖然手沒停下,但眼睛也瞥向了屏幕。隻見柳子意挎著包,大剌剌地從門口走出來。她頂著顏未染給她化的妝容,一臉自信的傲氣,甚至還故意左右張望。偷拍的鏡頭立即抓緊時機,來了一個長焦拉近鏡頭,對準她的臉。這一刻直播畫麵上的彈幕頓時爆炸式增長,無數條“柳子意柳子意柳子意”“來了來了!”飛速閃過。但下一秒,又立即有無數條彈幕刷屏閃過:不是柳子意!根本不是! ——當別人都沒見過柳子意嗎?仔細一看完全不像好不好! ——搞直播的你們瞎了嗎?這是柳子意嗎?這整容臉,這妝容,一看就是拚命捯飭自己想當“小柳子意”好吧? ——模仿得這麼拙劣,誰會看不出來啊?我看分明就是串通好了要炒作吧? ——嗬嗬嗬嗬,真是被忽悠瘸了,大家都散了吧,別替這種東西拉流量了。 ——偷拍個屁啊,直播個屁啊,哥不奉陪了!在滿屏幕對娛樂記者的謾罵中,柳子意施施然打車走人了。
顏未染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臉,皺眉喝道:“別動,給我坐好!”
見她眼中帶著惱怒,黃一辰竟下意識覺得理虧,趕緊收斂了自己,乖乖梗著脖子端正著臉,隻留一雙眼睛在她臉上掃來掃去。她五官很漂亮,但一大早匆匆趕來,素顏顯得有些憔悴,那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時也隻是冷漠的審視,仿佛並不是在看一個帥哥,而是在看博物館裏展覽的一件物品似的。
趁著她將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上,暈出明暗過渡之時,黃一辰開口問:“你認為我五官怎麼樣?”“不錯。”她簡短地說。黃一辰冷笑:“如果我是不錯,那麼,你的‘很好’的標準是什麼?見過比我更帥的男人?”“嗯。”顏未染低低應了一聲。“什麼人?圈內的?”“不是,甚至也不在國內。”黃一辰頗傷自尊地“嗯哼”了一聲:“外國人?有多好看?”“好看到五官不需要任何化妝品的修飾雕琢,就能成就化妝師的終極夢想。”顏未染說著,眼中卻寫滿陰鷙,“所以,這樣的人,也不需要跟我有任何交集。”黃一辰腹誹:才怪呢,看你的樣子,肯定是有過交集了,說不定還是刻骨銘心的交集。
妝容到此也差不多搞定了。顏未染抬起雙手,仔細審視了一下黃一辰的麵容,從正麵側麵到半側麵,都掃了一遍之後,又稍微修飾了一下細節,才放下手開始收拾東西:“好了,這個妝容很配你。”
黃一辰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失望的語氣中帶著嘲譏:“和別人弄的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顏未染不以為意,隻說:“來張自拍試試看。”黃一辰拿起手機,那娛記早已在一片罵聲中灰頭土臉地結束了直播,他嗤笑著關了頁麵,打開相機,自拍了好幾張,然後調出來查看。這一看,他就驚呆了。
自拍模式可以美顏,可以磨皮,可以增大眼睛,可以縮小下巴,但他在圓鏡頭下呈現出這樣立體深邃又華麗迷人的五官,還是第一次。明明背景是酒店的窗簾和玻璃窗,可他拍出來的效果,卻如同硬照大片。
見他盯著自己的照片,眼睛睜得比嘴巴還大,顏未染司空見慣地整理好箱子,將拉杆抽出來,說道:“我給你化的,是我自創的獨門上鏡妝容。在現實中看到了或許會覺得有化妝痕跡,或者過分強調五官,鼻子和臉頰都會有不協調的妝容痕跡,但如果是在鏡頭前的話,絕對能幫你調整出最完美的效果,徹底改變所謂的不上鏡的狀況。”
黃一辰放下手機,終於問出了一個重要問題:“我以後怎麼找你?”“我叫顏未染,留個聯係方式吧,以後黃先生有需要就找我。”拉到生意的顏未染臉上露出笑容,她打開自己的微信二維碼,讓他掃二維碼。
等兩人加上了好友,她立刻暴露了商人本質,拿出一張單子說:“剛剛給你化妝用的東西,因為考慮到你的身份,所以我也不便把別人用過的給你,都是新拆的。待會兒我把價目發給你,這些用剩下的你要拿走嗎?”
黃一辰直接說:“留在你那兒,下次用吧。”這意思是,他很快會找她再次合作。顏未染心花怒放,比了個“OK”的手勢,拉起箱子就出去了,還貼心地幫他關上了門。就在關門的一刹那,她忽然感覺到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她立即警覺地抬頭,看見走廊盡頭有個人影閃過,手中拿著專業相機。顏未染立即抬手擋住臉,明白了拍照片的人是誰— —在樓下埋伏著,受盡網友奚落嘲笑的娛記,圖窮匕見,直接跑到酒店內部來偷拍了!她下意識地轉身避開鏡頭,拖著箱子直撲電梯,飛快地按下電梯按鍵。就在她按鍵的一刹那,電梯也打開了,剛好有人坐著電梯到達這一層。
她倉促地衝進去,可電梯內的人正要出來,她收勢不住,連人帶箱子一股腦兒撲向了電梯內的那人。對方猝不及防,抬手想要扶住她,誰知她另一隻腳已經踉蹌著踩進來,重重地踩在了他的鞋上。兩個失去平衡的人一起撞在了電梯內,顏未染以後麵腳步聲傳來,顏未染也顧不上自己和那人跌在一起的別扭姿勢了,慌忙轉頭按下樓層“1”,然後拚命按關門鍵。電梯門緩緩合攏,趕在娛記出現之前,向下降去。顏未染這才鬆了一口氣,站直身子揉著額頭,下意識地道歉:“對……對不起啊,我實在太匆忙了……”話音未落,她看清了被自己壓住的人,頓時反射性地彈起來,連退兩步。簡直是冤家路窄。衛澤希,這個人怎麼會一大早出現在這裏?!“這不是一身正氣的顏未染小姐嗎?”衛澤希故意維持著她將自己壓在電梯內壁上時的姿勢,臉上露出嘲弄的冷笑,“昨天晚上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永遠不會和我這樣腳踏兩隻船的‘渣賤男’來往,怎麼今天就趴我身上了?”顏未染自知理虧,隻能將頭偏向一邊,勉強地說:“抱歉啊,我之前……可能誤會你了。”“誤會?沒有吧,怎麼可能呢?不是說扣我頭上的屎盆子一個也不會端走嗎?言猶在耳,怎麼變成了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