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Ď�aa看著蔚清寧的車子離開,她雖然想氣憤地轉身跑開,可她沒吃早飯、沒吃中飯,一個上午又逃又跑,簡直是已經榨幹了她最後一滴精力。所以別說跑了,她在走了幾步之後,就累得氣喘籲籲,再也跑不動了。
因為低血糖,她眼前一片黑,扶著公園外的樹暈暈乎乎地喘著氣,覺得肺都快爆炸了。
可好奇怪……總覺得,旁邊有什麼東西似的,讓她的心,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一樣,猛地抽搐起來。
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太好的樣子……
她在恍惚之中,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樹林裏麵。
那邊還留存著白光沒有侵襲到的、幸存的一片小樹林。五月天氣,苦楝樹全都盛開著淡紫色的花,微風吹過,小小的苦楝花一顆顆掉下來。在落下的苦楝花中,有個少年倚靠著樹坐在那裏,抬頭看著她,微微眯起眼睛。
“喂,你過來。”
離離才不敢過去呢,她站在離他十來米遠的地方,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柯以律,你……你一個人在這裏幹嘛?”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淡淡地說,“我剛剛被你傷到了,現在一時恢複不了,你要是想殺我的,馬上就可以下手了。”
哎……這個人明明是在說自己要死了,可是他的表情,為什麼卻好像是“你中大獎了”的樣子?
她把自己的包抱在胸前,仿佛這個布包能保護自己一樣,然後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近他,問:“你……傷得很嚴重嗎?”
他雖然冷冰冰的,此時也終於鬱悶起來:“喂,一個剛剛差點砍死我的人,現在又過來問我是不是傷得很嚴重,你不覺得太搞笑了嗎?”
“不……不會吧……”不過回頭看看似乎是被自己劈成兩半的那棟居民樓,離離心裏也有點毛毛的,她小心地再走近幾步,看著柯以律,問:“那……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白癡。”柯以律都不想看她了,把眼睛一轉,看向天空,“他們怎麼可能治得好我的傷?”
被罵成白癡的離離,真的有立馬轉頭離開的衝動。但是想想畢竟是自己傷到了他,又覺得有點過意不去,站了一會兒,才又走近了幾步,在他旁邊的草地上坐下,說:“對不起啊……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不知道那道白光是哪裏來的,也沒辦法控製它……”
柯以律冰涼清澈的雙眼轉向她,定在她身上足有十來秒鍾,一向平靜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如同嘴角抽筋一樣的表情:“你真的是白癡嗎?”
“你再罵我是白癡,我會生氣的哦!”離離皺起眉瞪著他。
“你不是白癡,誰是白癡?”他顯然一點也不怕她的威脅,“當時你要不傷我,早就死在我手下了,你向我道什麼歉?”
很……很有可能。離離想起第一次見麵時死在他手上的那個女孩子,不由得毛骨悚然,立馬轉身,說:“那我先走了,你在這裏呆著吧。”
他詫異地看著她,沒說話。
離離抱著自己的書包走了幾步,又不知為什麼,轉回頭看他。
他坐在如同紫色煙霧一樣的花樹下,在這樣暮春初夏的天空下,藍色的天空通透如琉璃,可他卻比琉璃更明淨,也更銳利,是那種,輕輕放在掌心會彙聚全世界的鮮豔色彩、而握在手心卻會把肌膚割得血肉模糊的感覺。
她轉頭就跑出了這個公園,就像要逃離精致美麗的死亡牢籠一樣,直到跑到公園門口,靠在那邊的一棵大水杉樹上,才鬆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手心濕濕的,全都是汗。
不行啊,要快點走,不然,她一定會死得很慘的!
她在心裏這樣想著,可是才走了幾步,腳步卻又遲緩起來。
柯以律……是不是快要死了?
坐在黯淡紫色花樹下的那個美麗少年,看起來那麼脆弱,仿佛馬上就要消散了一樣。
她抬眼看自己的麵前,一片片倒下的樹,隻剩下幾個樹樁站立著,切口斜斜向上,然後到了雕像麵前的時候,切掉的是雕像的胸口,被削掉的電線杆留下一人高的半截,接著到公園的柵欄時,削去的是鐵柵欄的尖頭;而那棟被削掉的居民樓,卻是四樓以上朝著公園整個滑了下來。這是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阻礙的三十度角。
那道斜斜地向天空劈去的光,世間沒有任何可以阻擋的東西吧?
而柯以律,如果被後來那道光刺中了……
離離不敢想下去,就像不敢看著一朵世間最美麗的花,被刀鋒整齊地切成兩半,左右飄散。
她站在公園裏,看著柯以律所在的地方,猶豫不定。
忽然有狂風大作,苦楝花一顆顆橫飛著,全都打在她的身上,碰到裸露的肌膚時,微微疼痛。
她狠狠地一跺腳,向著柯以律所在的方向,飛奔過去。
狂風來的方向,正是那片苦楝樹林中。
她奔到的時候,柯以律的麵前,隻站著一個小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正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柯以律。
離離趕緊衝過去,一邊扶起柯以律,一邊轉頭對那個小孩子說:“別看了,趕快回家吧,小孩子不要一個人在公園玩……”
說到這裏,她微微愣了一下。那個小孩子,長得驚人可愛,一雙清澈大眼睛,睫毛非常長,像是掉落著星子一樣明亮,因為年紀小所以臉頰圓圓的,嘴巴嘟嘟的,嬌豔如櫻花瓣。
離離在心裏想,這麼漂亮的小孩,將來長大了一定會是驚豔世人的帥哥吧。
而那個極其漂亮的小男孩,歪著頭,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她,問:“喂,你是誰啊?”
離離隨口問:“我是誰關你什麼事?”
“我很奇怪嘛,我以前都沒見過你……”小男孩慢慢悠悠地說,“你明明是魔族的人,為什麼不趕緊殺了這個神族的大壞蛋,還要扶他幹嘛?”
離離嚇了一跳,轉頭看他。原來,他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吧!
“神族不是有自愈能力的嗎?他身上的傷,我看過個二十四小時後就會複原了,如果有人幫助可能會更快。”小男孩聲音清脆,口齒無比伶俐,“你先說說你是怎麼回事吧,蚩尤是你打傷的嗎?你為什麼打傷了他還不趕緊殺了他?另外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讓離離都幾乎暈了,隻好用哄小孩的口氣說:“小孩子打架是不好的你知道嗎?快回家做作業去……”
“你才需要做作業呢,這麼笨,有空也不知道補習一下神族的習性,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是殺他的最好機會,要是找個機會錯過了,以後我們魔族有多少麻煩?”小男孩一副鄙視她的樣子。
離離頓時啞口無言,囁嚅良久,才說:“殺人……有點不對吧……”
“別胡說八道了,你殺了他有什麼不對啊?”那小孩長得那麼可愛,說話卻口口聲聲殺了他,相當毒辣,“我看你是神族腦筋出毛病,你神經病哦!”
柯以律雖然在重傷之中,也不由得滿臉黑線:“她明明是你們魔族的,關我們神族什麼事?”
論吵架,離離真的不是那個小孩的對手,隻能說:“我才沒毛病呢!我要把他綁到家裏,關起門來折磨,每天把他打傷一次,欺負滿24小時之後,再把他打傷,欺負他24小時,再打傷欺負……”
那個小孩子頓時寒毛直豎:“女魔頭果然比我這種單純的孩子可怕多了……”
“那你還要跟我搶他嗎?”反正已經成為山鬼,離離也隻好勉強接受了“女魔頭”這個稱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臉殺氣。
“不用了……還是你撿回去虐待好了,反正你是能把蚩尤都打成重傷的彪悍女人,我根本不是你對手……”那小孩說到這裏,看看時間,轉身就跑,“我補習課要遲到了,你以後記得聯係我啊,大家都認識我的,我叫嘉南!”
離離得意地朝他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回頭看柯以律。
失去了她攙扶的柯以律,正靠在樹上,輕輕地喘氣。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問:“你……沒事吧?”
“有沒有事?”柯以律冷冷地說,“要不,你靠我的肩上聽一下?”
離離疑惑地靠近他,輕輕地把自己的耳朵貼在他的肩上聽了一下,頓時毛骨悚然——
他身體裏,正在傳出來的,那種哢嚓哢嚓的聲音是什麼?
“很像是電視裏那些大力士捏拳頭時骨頭的聲音……”她自言自語。
“是被你震碎的我全身的骨頭,正在努力地重新生長一遍!”他低聲說。
離離頓時被嚇得跳起來:“不……不是吧?”
他把眼睛從她的臉上移開,一臉不想再理會她的樣子。
“你……不會死吧?”離離小心地問。
“不會,有點痛而已。”他說。
豈止有點,看來是很痛啊……離離看著他額頭的冷汗,在心裏這樣想。
“那……對不起哦……”她小小聲地道歉。
柯以律斜了她一眼,“白癡”那兩個字差點又要奪口而出,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沒說話。
她看他身體微微發抖的樣子,又說:“以前,你追殺過我,不過我現在也把你打成這樣……那我們就當扯平了,好不好?”
柯以律沒有理她。
“那最多……最多我送你上醫院,好不好?”離離趕緊扶住他,艱難地拖著他要往外麵走。
柯以律渾身無力,一邊踉蹌地被她拖走,一邊斷斷續續地說:“你覺得……去醫院一拍X光片,醫生發現我全身的骨頭都寸寸碎裂,又在瘋狂生長,他們會怎麼想?”
離離頓時頭頂一滴汗:“對啊,這可不行……那我送你回家吧。”
想想,又趕緊說:“我是好心送你回家的,你不能殺我!”
柯以律沒理她,一言不發。
按柯以律的指點,她扶著他下了出租車,進電梯,到了他住的房間,摸到臥室,把他往床上一丟。
全身骨頭粉碎的柯以律痛得大叫:“你居然敢這樣對我?”
“哼,這樣對你怎麼樣?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死在我手上?”離離抄起旁邊的花瓶,就要朝他砸下去。
柯以律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我都快餓暈過去了,還把你拖回家,我容易嗎?”她放下花瓶,轉身就向臥室門口走去,“我走了,再見……”
想想,她又扶著門,難看地朝他笑了笑,說:“算了,還是別再見了,免得死在你的手下。”
她就要幫他把門帶上離開時,柯以律忽然說:“喂……”
她站在半閉的門口,看著他。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低聲說:“我……有點口渴。”
離離頓時鬱悶了,口渴……口渴關她什麼事?她是他仇敵,又不是他保姆!
雖然這樣想著,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出去找喝的東西去了。
從冰箱裏拿了罐飲料,入手冰涼,離離想想還是放回去了。她去拿了水壺燒好開水,又拿了兩個蛋糕,走到柯以律的房間,把開水遞給他,又丟了個蛋糕給他。
他一聲不響地喝著水,等到一杯喝完,才看著她不說話。
離離早就餓死了,嘴巴裏塞滿了蛋糕,看著他,模模糊糊地問:“幹嘛?”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嘴角點了一下。
離離趕緊拿紙巾擦去自己嘴角的那些奶油,有點不好意思。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她轉頭看外麵的A學園,說:“這裏離你的學校很近嘛。”
“平時我在這裏,周末再回家。”他捧著杯子說,“在家裏要早起一個來小時,還不如殺了我呢。”
原來王子愛睡懶覺,熒熒和花癡協會的人知道了,一定會很幻滅。離離滿臉黑線,問:“那你一個人在這裏,不是會很孤單嗎?”
他瞥了她一眼,說:“我們本來就是孤單的,這個世界這麼大,有這麼多人,可是我們的同類有多少?就算是同類,能在一起的人又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