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潘玫單獨把陳榮順約了出來。教學樓裏,所有的教室燈光明亮,兩個人站在操場的樹蔭下,遠遠望去,隻看到兩個剪影。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微紅的臉,在夜色下看得不甚清晰,但語氣裏的羞赧,清晰入耳。
陳榮順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回應。
昨天晚上回到家時,母親跟他說,幫他把桌上的信給寄了。陳榮順當即跳了起來,母親不識字,信封上隻有“潘玫親啟”四個字,並無地址,如何能寄?
“不是投在信箱裏就可以嗎?”母親納悶。
陳榮順問出是哪個信箱,便跑了出去,但信箱好找,信卻不好找。小小的投遞口,無辜地張著嘴巴,任由少年左掰右掰,它也無可奈何。
陳榮順支支吾吾,含糊地說了“不用謝。”
他不知道林山花了多久時間,才折出那滿滿一瓶的千紙鶴,五顏六色。潘玫知道,若沒有耐心,好動的少年怎麼肯安靜。那份心意,她已經感受到了。
羞澀的女孩,和慌亂的男孩,並肩走回教室。
沒有看到,一株榕樹背後,一個少年早已淚流滿麵。
林山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所見的一切。最信任的兄弟,辜負了他的囑托,橫刀奪愛,最喜歡的女孩,不明就裏,以為所見既真實,歡欣鼓舞。
唯有他,像一傻子一樣,苦等兩天,徹夜難眠。一次想靜心冷靜的尋常散步,卻被他看到了最不願見到的一幕。老天的戲謔,在這一刻,為稚嫩的少年上了刻骨銘心的一課。
潘玫更忙了,簽證即將敲定,她忙著各種出國前的準備。無暇和兩個少年一起,再像從前那般。自然也察覺不到兩人的漸行漸遠。
林山每天獨自上下學,空閑時便到林父的元宵店裏幫忙,學習元宵技藝。陳榮順也是高傲的人,少年心性,倔強不低頭,他每天照常上下學,遇到有人問他怎麼不見林山和潘玫,他便說他遲了,他們先走了。
歲月在陳榮順的掩飾下,依然一片靜好。
隻是,真的有人先走了。唯一一次,潘玫去找林山,被林山的冷漠嚇退,從來被捧在心裏的潘玫,哪曾遇過這般冷落,悻悻離開,不再主動。直到飛去美國那天,潘玫也拚命克製住自己的期待,狠心忘卻那雙冷酷的眼睛。
少年的故事,就此畫上了句號。
自此,三個人分別走上了不同方向的三岔路,不再有交集,仿佛從來沒有交集一般。
“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時間很快啊。”陳榮順感慨。
趙惠蘭心裏充滿溫暖和感歎。陳榮順願意將往事傾囊相授,應該是心裏已經完全放下了,感慨是,他們的少年時光,真的很美好,即使有遺憾,但在成長的路上有人同行,依然是一件值得回憶的事,特別是相隔二十多年,美人依舊。
“那現在,你對潘玫......?”趙惠蘭輕輕問道。
陳榮順想了想,“都過去這麼久了,早就淡了,現在啊,就是一個故人而已。”陳榮順輕輕將趙惠蘭攬在懷裏,安撫她,“你不要多想,夫妻這麼多年,你要相信我。”
趙惠蘭點點頭,伸手攬住他的腰,靠近的心髒,撲通撲通穩穩的。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陳榮順穿好鞋,接過趙惠蘭遞過來的外套,三下五除二地穿上,剛要走,餘光瞧見趙惠蘭悠悠的眼神,腳步又停了下來。
陳榮順直直地看著她,眼神對眼神,眼神溫暖眼神,趙惠蘭輕輕地笑了。
陳榮順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我出門了,會早點回來。”
趙惠蘭目送,直到陳榮順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不舍地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