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馨全副武裝,從帽子、圍巾到口罩,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她貓著腰,專門挑樹幹、街角、人群背後這些容易隱蔽的角落行走,像一個鬼鬼祟祟的跟蹤狂。
林山依然習慣性地背著手走路,目光注視前方,不曾發現身後有人緊跟著他的步伐。林恩馨太好奇今晚林山和潘玫的約會了。
從第一次見到潘玫起,林恩馨就莫名地對她有好感,那種親切感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加上林山對潘玫的態度太奇怪了,明明似乎認識多年,卻總是冷漠,疏離地甚至不如對待店裏的客人親和。雖然林山不多話,為人執拗,但做生意的人,從來都知道笑麵迎人的好。
或許,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或許,她和潘玫之間,有什麼聯係?滿滿的好奇心,讓林恩馨最終下定決心偷偷尾隨林山出門,偷看他和潘玫的見麵。
香悅茶樓位於三坊七巷鄰街的一處僻靜角落,在臨街開了一個不大的店門,走上二樓才是大堂。林山掐著點,準時來到包廂門口,看到潘玫已經到了,陳榮順剛到,正在將圍巾解開,準備坐下。
林山走到茶桌前,坐下,坐在陳榮順的正對麵。
三個人,在四方桌前,各據一邊,像很多年前的一樣。隻是那時唧唧咋咋的說話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咕嚕嚕響的燒水聲,再無其他。
林恩馨悄悄來到包廂門外,拉長耳朵想聽出什麼,偏偏屋裏在此刻陷入安靜。
潘玫泡茶的姿勢很優美。纖細的手指掀起茶壺,將茶葉放入,倒入開水,慢慢等茶葉泡開,舒展。第一泡茶先將茶杯浸潤一遍,倒掉,再倒入新茶,分別放到陳榮順和林山的麵前。
半杯茶水下肚,包廂裏還是一片寂靜。
潘玫突然笑出聲來:“小時候,我們經常三個人這麼坐著,吃飯、做作業。現在,都二十多年過去了,但想起來還是覺得特別溫暖。”
陳榮順默默地點頭,林山沒有說話。但潘玫的話,到底是引起了共鳴。時光如梭,二十年多裏,身邊的朋友來來往往,走走停停,人到中年,能相識多年而未走散的,寥寥無幾。幾十年後還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一根手指都數的出來。
“二十多年過去了,老了老了。”陳榮順苦笑著搖了搖頭,能不老嗎,發白的鬢角,眼角的皺紋,長大的孩子,都在提醒著他,光陰似箭催人老。
潘玫突然坐直身子,分別看了兩人一眼。“榮子,山子,我聽說了你們倆的事,這麼多年,雖然是鄰居,但從來沒有交集。”潘玫頓了一下,“我可能是自作多情了,但我想,這其中可能有我一部分的原因。”
當年,潘玫堵著氣,沒有跟林山告別,自然也沒有和陳榮順告別,便飛往美國。後來,每每想到這一點,心裏就懊惱,那是她最珍視的兩個朋友啊,至少要好好告別才行。
“今天,我向你們鄭重道歉,當年我不該不告而別,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玩伴,這一點我做得不對,為此我也愧疚了這麼多年。希望你們能夠接受我遲到的道歉。”
潘玫的性格還是像從前那般,直來直去,從不掩藏。陳榮順的眼睛露出讚許,他衝潘玫揮了一下手,“都過去了,沒事。”
他又看了一眼林山。
“想想我們那時,真是太年輕了,以為時間很多,日子還很長,想說的話,總有機會說出口,”陳榮順搖了搖頭,“其實,時間很快,轉眼之間,你們,我們都老了。”
“山子。”
林山突然聽到陳榮順叫他,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