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宅子沒有陳氏祖厝大,卻勝在小巧精致。小小的天井,小小的閣樓,小小的廳堂,古色古香,因為主人的細心嗬護,歲月的摧殘並沒有令它斑駁太多。
林恩馨的房間在廳堂後方的右廂房,走廊一側留有一小節美人靠,走廊外是細心栽培的三角梅、茉莉花等盆栽,一處小小的景致,為宅子增添了幾分生氣。
走進房間,少女氣息濃鬱,灰粉色的牆壁是新刷的,一張席夢思床上鋪著蕾絲花邊的床品,一側桌子上,化妝品占據一個小角落,還有書、玩偶、零食等各種東西,都在桌子上安了家。
再就是一整排的大櫃子,以及角落的一個懶人沙發和小茶幾,鋪了一小塊地毯,那是林恩馨最喜歡的角落,將身體深深陷入沙發裏,抱著毛毯或玩偶,靜靜坐上一會兒,足以將一天的疲勞都驅走。
房間是兩年前,林山堅持要重新裝修的。林恩馨原本覺得沒必要,但他很堅持,她還記得林山說的話:“女孩子要有一個像樣的房間。”這才有了如今的煥然一新的屋子,現在想來,那或許是林山表達愛意的一種表現,但長期被“傳男不傳女”的家訓約束著,林恩馨似乎將那些其實很明顯的表達都忽視了。
林恩馨靜靜地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慢慢回想自己在老宅子度過的時光:在院子裏玩耍,在長廊上奔跑,躲在閣樓裏睡著,都有一雙大手牽引著她......
想到自己的身世,林恩馨開始重新審視住了22年的老宅子,這一切,應該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所能得到的最好的關照了吧?一切的一切,都重新被賦予了某種意義,令林恩馨萬分感動,那些祖宗規製又怎樣,不做元宵又怎樣?這座老宅所饋贈的一切,足以彌補那些遺憾。
許久之後,林恩馨默默走進廚房,林山正在盛飯,灶台上放著兩盤已經炒好的菜,林恩馨這才醒悟過來,自己一整個下午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都忘了晚上做飯的事。
她趕緊上前,要去接過林山手裏的活:“爸,我來吧。”
“哎,不用不用,你把菜端出去吧,”林山用胳膊擋住她,“再拿下筷子,準備吃飯。”
芋頭燉排骨、炒菜心,還有一碗苦瓜幹貝湯,林山的廚藝也不差,隻是不常下廚。他常念叨的是,在店裏一直做元宵、煮元宵,回到家裏就不想做了。所以,林恩馨會做飯後,林山就做得更少了。
“好久沒做飯了,手都生疏了。”林山用筷子指了指菜,示意林恩馨趁熱吃。
林恩馨一點一點的將飯挑進嘴裏,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林山。
林山嚼著菜,察覺到她的眼神,歎了一口氣,將碗筷放下,看著林恩馨說:“恩馨呐,知道就知道了吧。但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有負擔。這裏就是你的家,你在這裏長大,我是你爸爸,什麼都沒有改變,你記住這一點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山難得跟林恩馨這麼鄭重其事的說話,但他知道,如果他不說,林恩馨的心裏就一直有疙瘩,與其讓她多想,不如就把話挑明了,給她吃一顆定心丸。
林恩馨低著頭,一滴晶瑩的眼淚滴到扶著碗的手背上,突然碗裏多一塊冒香氣的排骨,“趕緊趁熱吃。”
林恩馨猛吸一口鼻子,抬頭衝林山抿嘴一笑。
吃到一半,林恩馨突然想到一件事,“爸,這個宅子很好,我們不要讓它被拆掉好嗎?”
林山有點訝異林恩馨突然提及,但他似乎一下子又明白了,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