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推推他,“為什麼姐姐會穿著這樣一身?”我略皺著眉頭,轉而開始檢查她的手和全身。
周圍幾個原本就假惺惺的姨娘頓時止住了哭聲,齊刷刷地望著我。
“韋公公說,今日寅時有小太監在染霞殿外的落芙湖,發現你姐姐的屍體……”話未說完他又是老淚縱橫了,“這些日子又正值皇上選秀,本是好日子,卻遇上這樣的事情,南榮太後開恩,念在我東陽家幾代忠良,破例將你姐姐屍身送了回來。這一身衣服是韋公公在她屋內找到的,命幾個老宮娥替她換上的。怎麼?有不妥麼?”爹爹說完也似乎發現了什麼,擦了擦眼淚,仔細觀察起姐姐的屍身。
“何止是不妥!簡直是一派胡言!”我有些憤怒了,“既然姐姐是溺水而死,在宮中定是穿著宮衣的,就算是死後,韋公公命人與她換上,怎麼會是這般狼籍?再者,姐姐就算是溺水,也應該是宮衣在水中泡了許久,宮衣發皺,而身上這件衣服是入宮時趕製的新衣,怎麼倒像是於水中泡了很久一般!”我頓一頓望了望一臉詫異的爹爹,“最重要的是,雖然姐姐的麵部以及手腳都像是被水泡的發白一般,並不能證明她就是溺水而死,因為她的鼻孔中有血,而且全身僵硬……”我一轉身看到白蘋已經捧著藥箱呆呆的站在一邊,便沉著聲音道,“白蘋,取一根最長的銀針出來!”
白蘋這丫頭跟了我八年了,我此時要做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連忙開箱找了我要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給我。
我小心拿起銀針,準備朝姐姐紮去,突然被娘親狠狠一推,她朝我怒吼,“你要做什麼!澄兒已經死了,你還不放過她麼?她前世造了什麼孽,要拿命替你還債!你爹爹讓你進宮,你為什麼不去!為什麼是我的澄兒替你去受死!為什麼……”她撲在二姐身上,又開始了放聲哭泣,似乎隨著二姐的去世,要將她在人間的淚水全部葬送!
我不看娘親,隻是定定地看著爹爹,“我隻需紮一針,就能知道姐姐真正的死因!”我望著他滿眼的不忍,心也開始抖動起來,我明知道不用紮這一針,也可以斷定姐姐不是溺水而死的,為什麼我這麼著急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的姐姐不是死於溺水?我自己都開始迷茫,我不明白我到底要證明什麼,即使在場的每一位都知道了姐姐真正的死因,那又如何,太後的懿旨是讓東陽家秘密發喪的。姐姐不是皇妃公主,她的死自然不必昭告天下。
爹爹突然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兩行老淚緩緩滑落,顯得異常渾濁。我知道他老了,再也不是當年紫微皇朝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權相了。
我當他是默認了,毫不猶豫的紮向姐姐的喉部。我發現我真是異常的殘忍,我殘忍到要將這悲劇進一步擴大,展示在我所有的親人麵前,半晌大家都沒有說話,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自己的打算。娘親目前唯一可想的便是幫姐姐料理好身後事,當然是在太後懿旨的範圍內;爹爹在傷心的同時也更加擔憂著東陽家的未來;至於那幾位姨娘我是懶得猜她們的心理活動,或許她們正思忖著東陽家出了這樣的大事,必定得罪了宮裏,早已不是容身之地,還是攜些細軟逃走為妙……
我想,每個人都早已猜到了結局,可是銀針拔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本就知道這樣的結局,可我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我哭的不是姐姐的去世,而是感歎姐姐如此善良的人為何會慘遭這樣的厄運!到底是誰,要對一個剛剛進宮的秀女下這樣的毒手!或許,他要對付的不是姐姐,而是她背後的東陽家。
終於切身體會到爹爹為何每天都是愁眉不展了!如果爹爹有一個兒子,哪怕隻是一個中庸之才,靠著我們東陽家在朝中的權勢,他照樣可以飛黃騰達,撐起這個家族!然而,天下盡知我們東陽家隻有三個女兒,後繼無人!女兒家不能做官、不能打仗,我們靠什麼去支撐這個聲名顯赫的大家族!現如今爹爹還當朝,東陽家的女兒都任人宰割,何況等到爹爹百年之後,怕是再多的榮華富貴終將煙消雲散了吧!爹爹總是說他對不起列祖列宗,也著實有他的道理!
“是誰?到底是誰要置我的澄兒於死地!”娘親突然奪過我手中的銀針,發瘋似的要往別人身上紮,幾個姨娘被她嚇得不輕,皆是東躲西藏尖叫連連。隻見娘親一把揪住了五姨娘的頭發,銀針就發瘋似的往她細嫩的臉上亂紮。幸而我知道這是極細的銀針,紮上去不會死人,也不會重傷,便也不上前阻攔,索性紮死這些聒噪鬼!怎知這些麵和心異的姨娘,隻是嚇得躲起來,並未有人敢上前阻攔,眼巴巴望著被揪住的五姨娘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