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斷情
歎晚齋周圍是大片的稻田,師傅固執如此,不免落下很多笑柄。都說虛懷道人是淡雅隨性之人,卻怎料如此庸俗,院子裏無梅無竹無菊無蓮,竟種著滿滿的稻穀。師傅向來不以為然,他總說那些在自家院中種這些惹眼的東西不過是附庸風雅,而民以食為天,種稻穀才是正道。
其實我知道,這不過是他的自圓其說,眼看這大片的水稻良莠不齊就知道他說的輕鬆,卻是把稻穀當野草種了,種完之後便也不管不問,也不知道這大片的稻田至今讓他有幾個收成。
想到這裏我便忍不住掩麵長笑,遠遠的已經能看到他的大片稻田了。中秋剛過,月亮還算圓滿,清輝之下,竟美得讓人震撼。為什麼自古有那麼多人詠梅歎竹,卻不多幾個雅士寫寫這月華下的稻田。
正思忖著,突然從背後掠過一陣清風,接著便看見一個頎長的背影,身著淡黃暗紋白色錦長衫,足尖在稻浪上蜻蜓點水般的掠過,白衣翻飛,似乎要與這秋月競一競顏色,我不禁被這不遜月色的背影看呆了。
“小姐,小姐!是穀公子!”白蘋拉著我的手興奮地指向漸漸飛遠的男人,“隻是他懷裏抱著的是誰呢?”
我這才猛然發覺,他懷中有一抹青紗流瀉下來,隻是隔得太遠,我看不真切。他懷中抱著個人,那樣飛舞的動作,記得三年前在他和我也有過。
那是他帶我去鳳凰山一帶遊醫,斷夢湖邊,我說對岸的鳶尾花開的實在精彩,他問我可是喜歡,我輕輕點頭,他便環著我的腰,飛身湖麵,他輕功極好,偌大的湖麵腳尖隻在湖上點了三次,我們就抵達了對岸。然後我將鳶尾花摘來鋪滿周圍的草地,他趁我不注意,仰身倒在我的鳶尾花床上。我無論怎麼推拉他,他就是賴著不走。
後來我賭氣不理他,他便又過來哄我。讓我同他一道躺下,他說,他第一次給我治病的時候就覺得我很有靈氣,所以我成了他唯一的弟子。我讓他給我發誓以後不準收徒弟,尤其是女徒弟。他裝作不解地望著我,我想,那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有了莫名的情愫吧。我說他不管對什麼女子,即使第一次見麵都甚是親熱,像早已熟絡了的一般,我對他不放心,怕他調戲良家女子。他半開玩笑的說,我隻是個徒弟就管他成這樣,若是個娶了我他還能有好日子過麼。那時候我臉紅紅的,心裏想著那就讓我管你一輩子,可是這樣的話,我還是難以啟齒。
我們雖然是師徒的名分,但是他隻大我七歲。我八歲那年害了怪病,他正打扮成道士在外遊醫。爹爹千辛萬苦尋到他,他卻不願意出診,說耽誤他吃螃蟹。爹爹無可奈何,一夜之間買盡垣州城裏的螃蟹,逼得他主動上門為我出診。不出三****的怪病便好了,他特意去街上給我買冰糖葫蘆作為獎勵,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小丫頭,說是救下了的乞丐,要贈與我做丫鬟。娘起先不願意將乞丐領進我們丞相府,可是爹爹對他很是欽佩,便將小丫頭留下,還讓我拜他為師,學習藥理和武功,而那個小丫頭就是白蘋。
我做他徒弟八年,雖然沒學到他的醫術精湛、修為深厚,卻也沒讓他失望。我為人處世的風格以及談吐習性都與他如出一轍。他對我是相當滿意的,我卻想著能和他心心相印。
想到這裏,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拉起白蘋就向著他們的背影追去,我的速度遠不及他,何況白蘋的輕功本就是個半調子,不知道被他們甩的多遠。
到了歎晚齋的院外,我習慣性的推門而入,如他的性格,歎晚齋也布置的完全是一間普通的農舍。毫不猶豫的走向他的後院,知道他這個時候一定在歎晚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