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趁機勸曾國藩放棄祁門,另移他處,但他不是直接勸說,而是迂回。他專函胡林翼請其代勸。胡於三月十二日(4月21日)致函曾,說道:李鴻章“之議頗識時務”,左宗棠建議移駐九江也是把握了形勢,但您未必采納,如果能在湖口或東流設立大營,聯絡南北兩岸則功效必大。

後來又經曾國藩的親弟曾國荃來信相勸,曾國藩這才於三月二十六日(5月5日)離開祁門,四月初一日(5月10日),曾到達位於長江邊的東流。這裏可西溯武漢,東下安慶,聯絡諸軍十分方便。

曾國藩在北京時,就患了皮膚病,身生瘡癬。現在駐紮於東流,雖是江邊,仍然燥熱難當,痛癢不止,手不停的撓,幾乎無以存活。更兼身邊沒有李鴻章這樣的得力助手,居然感到難以作事了。

清夜深思,他雖然仍不能同意李鴻章的意見,但覺得李鴻章能以個人進退來堅持自己的立場,確屬性格剛毅,難能可貴。五月十八日(6月25日),他專函李鴻章,劈頭寫道:“閣下久不來營,頗不可解。”接著剖析說,以公事論,鴻章仍是淮陽水師的長官,以私事論,鴻章離開祁門時並沒有說不再回來;最後說到自己的身體情況,“鄙人遍身熱毒,內外交病,諸事廢擱,不奏事者已五十日矣!”情詞懇切地請李鴻章速來相助。

麵對這樣真摯的邀請,又是老師困難時期,李鴻章再也無法推辭了。

六月六日(7月13日),他來到東流大營,重入曾幕。下午,他們談了很多;晚飯後,曾國藩將手上的藥洗了洗,又與李鴻章談了起來,直談到二更末。這一夜曾國藩因與李鴻章之間消除嫌隙、無話不談而興奮得不能成眠。

他們連日長談,大有“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之感。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超出一般的師生情感,可以說是無話不說的諍友。二十八日(8月4日),李鴻章來到曾國藩的後院,一邊乘涼,一邊長談,至二更三點才散。他甚至說到了曾國藩的缺點是“懦緩”,辦事總是多謀少斷,不能大刀闊斧。

有時,曾國藩不便出麵處理的事情,就讓李鴻章去處理。例如鮑超從九江率軍前來,這麼重要的事情他避而不見,讓李鴻章去接見。因為他不滿意鮑超不分輕重緩急跑到這裏來。

八月初一日(9月5日),曾國藩得知安慶攻克。初五日(9月9日),他同李鴻章一起乘船去安慶犒師。此間正值鹹豐帝駕崩消息傳來,即在安慶大營設立靈殿,安排文武官員們祭奠。在這個特殊時期,他們更是每天長談。他們的思想是相通的,共同憂慮著時局的安危。

十五日(9月19日),李鴻章得到元配夫人周氏去世的消息,回到江西料理喪事。直到九月二十四日(10月27日)重回安慶。

此後,他們繼續關注著朝局變化。當他們得知北京發生宮廷政變的消息,鹹豐帝臨終任命的讚襄政務王大臣肅順等八人被推翻,政權由慈禧和慈安兩宮皇太後和恭親王掌握。他們共同感到“皇太後英明果斷,為自古帝王所僅見”,因而“相與欽悚久之”。

前後數載,進進出出,李鴻章坐幕曾府,曆練品性,靜觀時局,時有用兵,不輕易拋頭露麵,終悟出隱忍玄機,使其終生受用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