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學會用招術保護自己,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否則就會掉進陷阱之中。李鴻章總是在各種場合用不同的招術保護自己的權力,顯得相當機警。
李鴻章穩操朝廷軍政、外交大權,他利用手中的權力,壓製、排擠打擊曾紀澤,他逐條批駁曾紀澤的“籌越事七條”,即是一個明顯的例子。當曾紀澤堅持助越抗法,受到法國政府冷待,他轉而利用英、法等國的報紙,聲討法國侵略有罪,伸張中國抗法有理;利用英、法、德國間的矛盾,防止他們結為一體時,李鴻章大不以為然,指責曾紀澤“因法廷不理,多為憤激之談,而所擬新報解散各國勸說,茫若捕風”。
1884年4月20日,李鴻章密函總理衙門,要求撤去曾紀澤駐法國公使職務。他說去年脫利固在天津,“屢詆劫剛於各國新報造言,有失使臣之體”。1883年12月中旬,法軍侵略北圻的山西後,法國報紙大肆宣傳勝利。曾紀澤投函德國報館,稿中鞭撻法國的侵略,其中有一段說:“中國此時雖失山西,尚未似十年前法國失守師丹(Sedan)之故事也”。這話說得實事求是,足以滅法國侵略者的威風。李鴻章竟胡說:“德國新報紙傳播劫剛一函,內將法人從前師丹之敗,君虜國亡,比擬譏誚……法議院聞之,憤怒至不可忍,竟欲傾國之力以與為難”。經過他這樣的歪曲,曾紀澤竟變成了中法戰爭的禍首了?!李鴻章又說,現在即將與福祿諾談和,福祿諾來函中謂:“曾侯一日不調開,法國一日不與中國商議此事。蓋怨毒之於人深矣”。隨函附上他的心腹駐德公使李鳳苞提供的《曾紀澤致德國報館函》。清政府接受李鴻章的建議,4月28日,明令曾紀澤毋庸兼駐法國使臣,另以駐德公使李鳳苞署理駐法使臣。5月1日,李鴻章致電李鳳苞說:你是“奉旨兼署,與由公使派委不同,豈能認為曾委?此事應無庸議。越事樞紐全在敝處,丹崖能通消息,不至如曾之不和耳”。很明顯,撤換曾紀澤,滿足了法國侵略者與中國投降派李鴻章等的要求。值得注意的是,撤去愛國派曾紀澤駐法公使的職務,不是孤立的事件。1884年2月,李鴻章運用其個人的影響,顛覆左宗棠,迫使抗法派首領左宗棠辭去兩江總督,代之以在政治、外交路線上聽命於他的曾國荃。3月,保薦他的心腹將領潘鼎新為廣西巡撫,經過一番調整,李鴻章達到了以潘鼎新來敗壞越、桂戰局,私下派金登幹等去法國秘密和談的目的。
撤去駐法公使職務後,曾紀澤致書其叔父曾國荃說:李鴻章與福祿諾在天津訂立簡明條約,“於是生出諒山一波……受騙至此,可勝浩歎”。撤除我駐法公使職務。“侄於公事,則一腔憤血,寢饋難安。至於私情,則不惟不怨李相,且深感之。向使侄留巴黎,而吾華訂此條約,侄亦無可如何,而數年豪氣,一朝喪盡矣。將侄調開,乃訂此約,侄之誌願雖未遂,侄之體麵仍存中國,議論則不可知,西洋各國則尚無議侄者”。
滿紙跳躍著對李鴻章賣國外交的憾恨與憤怒。
1885年10月,清政府命曾紀澤為海軍衙門幫辦,曾紀澤頗為喜悅,認為這是朝廷對他的“高天厚地之恩”。1886年11月底曾紀澤回國,12月23日覲見皇太後時,“曾紀澤已奉派總理衙門”,也就是說,曾紀澤還未到海軍衙門,就已被掌握海軍衙門實權的李鴻章逐出了海軍衙門。總理衙門當然也容納不了愛國派人物。曾紀澤在總理衙門剛剛坐下,1887年2月15日,奉命調補戶部右侍郎兼管餞法堂事務。翌年夏調管庫大臣。1888年春,奉調管同文館事務,以迄於1890年曾紀澤困死於同文館。曾紀澤回國後,不斷調換衙門,越調越次要,權力也越小,最後被打入冷宮。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幸的遭遇呢?據李鴻章說:“劫侯甫逾五十,……忽焉徂謝,……至為可悲。年來為同官所排,又不得要路之助,鬱鬱蹙蹙,賚誌以終。日前在都,屢得深談,頗為傾吐,訝其意致蕭索,恐非壽徵,別未淹目,遂聞噩耗,文正後人驟難有繼起者矣”。究竟誰在排擠打擊曾紀澤?據淮係大將、位至四川總督劉秉璋的兒子劉體仁著《異辭錄》載:“曾紀澤回國後醇親王奕屢以(曾紀澤)位置為問。文忠曰:‘徐之以老其才’。惠敏困於譯署鬱鬱而卒,病中頗懟文忠負義”。我們不能被李鴻章的花言巧語所迷惑,排擠打擊,整死曾紀澤的不是別人,正是李鴻章本人。李鴻章是得到曾國藩“內安外攘”真傳的得意門生。曾紀澤是曾國藩的愛子,卻反對“內安外攘”。曾國藩的得意門生整死曾的愛子,純粹是一場政治鬥爭。至於曾國藩的“內安外攘”,禍及子孫,是曆史對他的絕大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