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之拙見,二浦未克之前,不可先攻九洲;九洲未克之前,鮑、彭、劉不可南渡;東南方、二溧未克之前,不可圍紮孝陵衛、燕子磯。此三者皆極大關鍵,餘計已定,弟切勿執見辨駁。餘因呆兵太多,徽、祁全借左軍之力,受氣不少。茲略抄一二函稟寄閱(左帥來信一件,左批劉克庵稟痛責唐鎮一件,劉克庵告示一件),此後餘決不肯多用圍城之呆兵矣。
由和州進攻二浦,有山內與江濱二路。似宜讓鮑軍走江濱之路,彭、劉走山內之路。鮑軍紀律極壞,江濱運糧較易,擄夫較少,此等大處讓人,乃是真謙,乃是真厚。餘牘中未說出,望弟酌定,速告春霆與杏、雲也。
陳氏妾於五月初一早醜刻病故,初三出殯。應否搬回湘鄉,現尚未定,順問近好。國藩手草,五月初二日。
機字殊不易審,穩字尤不易到
初四日發第十號信後,接沅弟廿四日在縣城所發之信。賊不直趨衡州,俾我得以從容設備。若謝泰平水師來至耒河口,王人樹陸軍入衡城要郡固守,則各處皆易布置。甚慰甚慰。
今日接奉諭旨,溫弟之子紀壽交吏部帶領引見,將來無論何項恩典,皆係至榮,溫弟九原之下亦可少慰。茲專人送回,以安叔父與溫弟婦之心。
此間諸事平善,劉傑人於廿八日在建德之雲風嶺陣亡。渠奉劄守彭澤,而自請進剿建德,亦屬不自量力。其麾下陣亡者至五百餘人,此後不能成軍矣。普欽堂獨當湖口、彭澤,恐難勝任。如有疏虞,則養素在饒州可危,雪琴在湖口亦可危也。
今年軍事,沅弟緘言“穩紮穩打,機動則發”,良為至論。然機字殊不易審,穩字尤不易到。餘當一一奉為箴言,與澄弟之緘常常省玩耳。即問近好。兄國藩手草。二月初八申到(第十一號)
進退之間見功夫
後壕之外,究尚有賊若幹?已解圍否?兩次囑弟退兵,改由東壩再進,弟複信皆深不以為然。昨又恐弟兵有難遽退之勢,補發一信,令弟自行斟酌。
總之,用兵之道,全軍為上,保城池次之。弟自行默度,應如何而後保全本軍。如不退而後能全軍,不退可也;如必退而後能全軍,退可也。
至於鮑軍縱有挫失,而江麵總可保全,大通、獲港等處厘局,縱或被擾,而水中糧運總可常通。餘十三日信言弟處運道終恐梗塞,係憂灼過濾之辭,諒必不至於此耳。
進退開合,變化不測,活兵也
寧國之事,據凱章言,老湘營守郡城,決可無礙。鮑、宋守高祖山、清弋江兩處營壘,或亦尚可支持。如不能支,隻好調皖北希部來救寧郡。蔣軍正在力攻湯溪之際,又恐待逆回浙,必不能飭薌救寧。吾每說軍事但靠自己,莫靠他人,蓋閱曆之言也。
左帥此次派王文瑞帶三千五百人援徽,已是力顧大局之舉,不可又責望薌軍也。平心而論,鮑、張二軍尚不能守一寧國,求援於人,實難措辭。
弟在軍已久,閱事頗多,以後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輕兵,少用重兵。
進退開合,變化不測,活兵也;屯宿一處,師老人頑,呆兵也。多用大炮輜重,文員太眾,車船難齊,重兵也;器械輕靈,馬馱輜重,不用車船轎夫,飆馳電擊,輕兵也。弟軍積習已深,今欲全改為活兵、輕兵,勢必不能,姑且改為半活半呆、半輕半重,亦有更戰互休之時。望弟力變大計,以金陵、金柱為呆兵、重兵,而以進剿東壩、二溧為活兵、輕兵,庶有濟乎!有定力,到處皆坦途矣撚匪全入湖北,任、賴、牛、李等股,與成大吉之叛卒勾結,在黃、孝、羅、麻一帶,張總愚亦在襄、樊一帶。餘調劉銘傳九千人由周家口馳援黃州,不知趕得及否。聞關東之騎馬賊甚為狂獗,劉印渠帶兵至山海關防堵。廣東一股,亦不易了。
天下紛紛,沅弟斷不能久安,與其將來事變相迫,倉卒出山,不如此次仰體聖意,假滿即出。餘十五之信,四分勸行,六分勸藏,細思仍是未妥。不如兄弟盡力王事,各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誌,終不失為上策。沅信於毀譽禍福置之度外,此是根本第一層工夫。此處有定力,到處皆坦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