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每次都會在她挖累的時候接過鏟子,然後一顆一顆的給她挖出來放進她桶裏。他真的很喜歡這個軟軟糯糯的妹妹,願意把擁有一切都給她。
後來媽媽來了。
她給哥哥買了玩具,卻對小女孩撒潑哭鬧視而不見。哥哥經常都會直接把玩具塞進她手裏,帶著去她玩。
媽媽總是會皺著眉頭看她,卻又無可奈何。
棠見岄收回視線,撚去眼角的淚花,沿著街道一直走,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東水榭。這裏是一個高檔小區,眼前這棟樓後方,是菜市場。
一眨眼,天已經暗了下來。菜市場來來往往都是買菜的人。市區裏人多嘴雜,尤其吵鬧。
棠見岄找了一處安靜地,是一間茶屋。
她透過窗戶一眼望去,對麵是一家嶄新的水果鋪子。前兩年回來時,那裏還曾是一片廢墟,如今卻蓋了新房,別人還在裏邊做起了生意。
六年前那場大火,燒毀了一個家庭,結束了她本該燦爛的一生。在痛不欲生中,她熬過了最黑暗的那幾年。
人們總說過往如煙,可她這是心病。
那天爸爸剛好出差,媽媽報了旅遊團。棠見岄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們經常吵架,而後果就是把他們丟在家裏,鎖緊房門。
十七歲的棠樾正準備給棠見岄做蛋炒飯,可偏偏那天煤氣打不燃,他還以為是因為沒打開,隻能一直轉動閥門,仍沒反應。
而在臥室玩耍的棠見岄突然沒了聲響。
沒聽到聲響的棠樾快速跑到床邊,見她睡得不怎麼安穩,眉頭不展的。他心疼極了,替她捋平眉心後,又火急火燎的跑到廚房,從角落裏抱起一捆柴蹲在煤氣罐旁,打算燒火做飯。
他手指按下打火機,‘噠!’
…………
後來,棠見岄是在消防員叔叔懷裏醒來的,意識模糊,沒多久就再度陷入了昏迷。緊接著,她被救護車帶去了醫院。
再後來,哥哥棠樾去世的消息傳進了他們的耳朵,沒有誰能一下接受得了的。父母帶著她搬去了新月城,怕難以承受睹物憂思的痛。
總以為眼不見心便不念,可即便是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她也依舊記憶猶新,尤為想念。
聽當時的老人說,房子突然就炸了,火勢迅猛,怎麼也撲不滅。
“老棠家嘛,知道。男娃屍身都燒成灰了!女娃被牆磚壓在下麵差點沒活過來!那兩個孩子可乖了啊,特別懂事,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家裏沒有一個大人,就隻有兩個孩子,門還被大人反鎖了,大的那個十六七歲,小的也才十一二歲,他們本可以跑出來的……造孽啊……”
“這大人也真是心大,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見人影,還有沒有良心……”
棠見岄捂住雙眼,淚水從手指縫滑過,滴落在茶杯中,漾開一層漣漪,同茶水融為了一體。
從那以後,父母把過錯歸結於隻有十二歲的棠見岄身上,始終認為當時她要是阻止了棠樾做那碗蛋炒飯,也不會煤氣泄漏,遇到明火從而引發爆炸。
卻從不曾反省自己,為什麼要親手把他們逃生的門給鎖上。
後來,他們對她越來越差,更是不愛。輕則打罵,重則拳腳相加。她剛開始隻會忍氣吞聲,傷口經常一次比一次多,懦弱換來了變本加厲。
直到去年,她總是找借口不肯回家,一放假就去幫那些人最多的店鋪打雜,老板對她很是心疼,年紀這麼小,卻拚了命的想要掙錢,想要快點長大。他每次都會給她一些工資,準許她可以經常來店裏幫忙。
棠見岄會存好每一分錢,為的是能經常偷偷跑回來看看哥哥。正因如此,她躲過了很多打,整個人也開始漸漸變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
有一次她回到家時,他們在吵架鬧著要離婚,都在相互推搡著她的撫養權。棠見岄隻是十分安靜的躲在房間裏,對此不聞不問,直接塞上了耳機。
後來在親戚朋友的勸說下,兩人商量好跟棠父一起生活,棠母則是每月給一半的生活費。
棠見岄也因此被他們改了名字,為棠多媮。
可真到了民政局,他們卻突然和好了。棠見岄的名字卻隻能五年後才能修改回去了。她就這樣頂著這個名字渾渾噩噩的熬過了五年。
一直到去年年底,她才把名字改回來。
棠見岄時常嘲笑自己,猶如一朵爛進泥土裏的花,沒有養分,到哪兒都是多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