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很有禮貌地給陸舒和林蔭泡了紅茶，陸舒瞪著茶葉在輩子裏上下沉浮。他很惶恐，既找不到原因，也無法克製。
林蔭握住他的指尖，體貼地給他支持。
陸舒感激地笑了笑，拿起紅茶喝了一口，才開口：“請問……”他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我知道這很冒昧，請問，能讓我們看一下你老師來留下的那份信麼？”
男孩爽朗一笑，示意“等一下”。
很快，就跑去房內拿出了一個陳舊的小盒子。這個看起來粗線條的男孩子神情認真地擦了擦盒子上的灰，從裏麵拿出了一疊紙和照片。
他的房間四處都支著畫架，除了陸舒他們放杯子的桌子，沒有多餘的桌子放東西。他就把盒子放在自己腿上，然後一張一張疊好遞給陸舒。
“我其實一直奇怪，為何這麼久你都沒有來找我要這些東西。”
陸舒的目光被照片吸引了，並沒有留意男孩有些奇怪的話。
大部分照片可以看出來年代太久了，陳舊泛黃。陸舒下手很小心，好像指頭一動，就會撕破了一樣。
有張照片是他和另一人在玩旋轉木馬，他咬著糖葫蘆，對方笑著看他。沒有任何字句為照片做注解，可是陸舒看得眼酸。他能看得出來，那個已經消失在他的記憶，卻深深印刻在他生命中的男人，對他的溫柔。
另一張照片，還是他們倆，似乎在飛機上。他睡著了，身邊的人拿著相機拍了兩顆好大的腦袋。他的睡臉和對方的笑臉在照片上肆無忌憚地招搖，像不諳世事的孩子。
又一張……
陸舒一張一張翻著照片，不知不覺眼淚就從眼眶裏掉出來了，一滴一滴全部掉在照片上。他愣了一下，而後手忙腳亂去擦。
林蔭眼眶也跟著紅了，他不知道說什麼，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陸舒看完了照片，和男孩一樣小心翼翼把照片放入盒子，才拿起了信。這些信大部分其實是出自他的手筆，還有喬初的回信，一封一封排得整齊。
他的信大部分是歌詞。
很多歌詞他都沒有記憶，也並不是公開出唱片的那種。隻有一首歌詞，是他很眼熟的，喬奕塵的成名曲——《信》。
而喬初的很多回信，也很平淡，大部分是用很日常的語言，說很多事。比如門口花店的小姑娘送了他一朵花，又或者是，今年又是新的一年，生日快樂。
但他的信很特別，每一封都在邊邊角角自己裝飾了花邊。有時候還會畫上卡通人物，哭得笑得什麼樣的都有。
陸舒看著看著就笑了，笑了一會兒，又開始哭。
男孩和林蔭一直沉默著等著，一直沒有人說話。
他們從早上開始看信，一直看到下午太陽開始落山。誰都不忍心打斷陸舒，更沒人忍心，把他從好不容易可以觸及到的真實過去拉出來。
終於，陸舒看完了信，將照片和信全部裝進了盒子。
他慎重其事地看著男孩，請求他：“能不能把這些東西給我呢？”
男孩遲疑一會兒，蹙眉看他：“其實……這些東西，是你交給我的。我從老師的遺物裏拿到的，隻有那封生日賀信。”
陸舒詫異地看著男孩，沒有任何記憶表明，這些東西經過他的手。
男孩困惑地看著陸舒：“當年我見你的時候，你並不是太好。當時，是在老師的葬禮，說實話，你很不好。那時候，我還問你，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喬初的葬禮，是五年前的事，地點是美國。
男孩回憶說：“那時候，你穿著一身黑衣，像是一個幽靈。說實話，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絕望的人。你撞到了我，然後把手上的盒子交給了我，說替你保管，如果你活著，會來我我要。如果十年，你還沒有找我，就讓我把這些埋在老師的墓中。”
那個時候林蔭已經在美國了，但是他這一段事，他並不知道過程。
陸舒看起來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臉色蒼白得像是雨打過的蝶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