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鄧山東》:我是借此來宣泄對打板子教育法的抗議(1 / 1)

靠體罰來進行教育不但違反人權,而且是教育徹底的失敗。

蕭乾曾說,除了《俘虜》和《鄧山東》,《籬下集》中的其他作品都是以悲哀為基調。《鄧山東》的確具有自然樸素的風格和濃鬱的人情味。但蕭乾認為如果以他的創作本意為批評準繩來衡量,它又是失敗之作,因為這類小巧的文字很難暴露洋奴手裏的“教育”。換言之,他給鄧山東穿上了英雄氅,卻隻把洋奴的虐政當成了陪襯。

鄧山東是個善良、豪放的以做小炸食、賣雜貨糖果為生的小販,他榮光過,曾在兵營領過一營人唱歌,若不是張作霖打了敗仗,也許早當上旅長。以往的威風變成今日的歎息,他成了做小買賣的。但他隨遇而安,依然樂天地隨賣隨唱,響亮地笑,自編風趣、詼諧的歌詞,連教員都給逗樂了,“少爺們”更是不能安心上課,背誦的順嘴流出“七七五十四來”。他直爽,有著“硬中軟”的心腸,對幼小者充滿了憐愛之心。他聽說“我”挨了老師三板子,就從玻璃格中搜出三顆小糖球硬塞到“我”紅腫的手心,安慰說這糖專治手痛。他以一顆溫存、寬厚的心愛著這些孩子們,勸解糾紛也有他特殊的方式,不許孩子們動手。孫家福因朝會上偷看《七俠五義》被齋務長發現,被罰不準回家吃飯,空著肚子立正。鄧山東讓“我”偷偷給他送一包芙蓉糕,不收錢,說朋友交得是患難,不能把眼睛長在錢上。

對鄧山東的叫賣聲是否影響了學生上課,小說未做交待。不過,齋務長已禁止他在校門口擺攤叫賣。鄧山東非常義憤,叫“我”盡管來,官街官道,生意照做。他把對學校隨意體罰學生的憎恨和對齋務長的不屑編成戲謔的歌詞,又在學校門口唱開了,諷刺揍人學校辦得糟,並表示“山東兒誰也不怕!”當孩子們重又圍住他買起新鮮的秋果時,嚴厲的齋務長露麵了。違禁的七個學生加上鄧山東一起站在朝會的台下,聽候發落。見一個學生把胳膊伸到板子下麵,鄧山東一下躍到前邊,對不屑於看他的齋務長粗暴地嚷到,別打學生,打俺。挨打時,他雖麵色變青,後牙根凸成一個包,但絕不討饒。待齋務長打得筋疲力盡時,他甩了一下變得紅腫的手掌,頭上冒著滾圓的汗珠,害了熱病似的,卻挑戰似地問打夠了沒有。

從這以後,鄧山東把擔子挑得離學校遠了幾步,生意反而好了起來,學生們把錢花到他的擔子上成了極心甘情願的事。鄧山東絲毫沒被那齋務長嚇倒,他還把自己的愛打編成一首調侃的打油歌。小說即在這極富嘲諷尾的歌聲中結束:學校的片兒湯味真高嗬!一板兒兩板兒連三板兒,打得山東的買賣愈盛茂!

《鄧山東》這故事本身是虛構的,蕭乾並沒真見過一條俠義的漢子代學生挨過板子,但小說中的有些細節又是真實的。如他當時所在的崇實中學大門口確總擺著幾個賣零食的挑子。主顧多是家境富裕的同學,他很少光顧。小販同學校的富家子弟大都混得很熟,因此他有意把一個小販寫得頗重義氣,並通過他來反對那時盛行的“板子教育”。蕭乾打小就是體罰的受害者,對此一直深惡痛絕,而他從來沒有鄧山東那麼英雄氣,正好借此發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