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願意和我睡覺嗎(2 / 3)

秋容也的確開放。理由是,一見麵就急忙地撲入我的懷中,把我當作一棵大樹一樣依靠。這已經是第四位試圖把我當作大樹依靠的女生了。她的手還僅僅摟住我的腰,仿佛害怕我逃走一樣。然後問我願不願意陪她到三裏河看秋葉。她還說現在剛好是秋葉最美麗的時候。

我說可以,我們應該享受秋天最後一點短短的尾巴。她說我的語言有問題。我問她問題在哪裏。

秋容說我的這句話讓她起了雞皮疙瘩,因為這句話讓她聯想到了整個北京現在到處都是灰色的兔子,無論是路上,樹上,房子上,甚至連天空上都是滿是毛茸茸的,還紛紛露出那毛茸茸的短尾巴到處晃悠。這真讓她受不了。

秋容還說,作為一個大學生,要有大學生的素質,語言要優美一點。比如北京的秋天是最美的季節,沒有風沙,沒有嚴寒,還有秋葉和陽光,這很美。即使這裏的秋天真的像兔子的尾巴一樣短暫,也不應該把兔子的短尾巴和秋天放在一個句子裏。即使要放在一個句子裏,也要盡量地讓這兩個事物盡量拉開距離。靠的這麼近,以至於讓人感覺到整個北京的秋天就是兔子的尾巴,或者想象到北京一到秋天就到處是兔子的尾巴,天上飛著兔子,地上跑著兔子,房子上跳著兔子,樹上掛滿了兔子,這讓人有毛茸茸的感覺,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我好像是明白了她所說的道理。她意思是說我要把引起美好聯想的事物放在一起,還要把美好的事物和引起不好聯想的事物分開,這讓才能夠使得語言美麗一點。這才是一個大學生應該有的素質。於是我就說,那麼我就想到了一句,那就是“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她微笑著說非常好,夕陽和黃昏都是美麗的,所以這句話就有水平。我也笑著說難過這句就能夠流傳了上千年。李商隱那個家夥還是一位高手。

其實很多年之後,我依然沒有完全明白為什麼她那麼在意我的語言。一定要我用美好的事物改造自己的語言。那一次,在國際機場,陽光依然燦爛,但是我和她的臉上都沒有了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即將分別的時候,我是那樣的傷心。因為傷心,所以就看著她的飛機飛走。飛走之後,我還待在原地仰著頭看著天空,想起了我和她交往的點點滴滴。我那仰著頭看天發呆的樣子,很是怪異,以至於最後驚動了機場的安保人員把握撲倒在地,以防止我身上綁著炸藥,準備恐怖襲擊。但是即使被撲到地上,我還一直想起第一次深秋時節的約會的時候,秋容在語言上的較真。我到現在也沒有明白,美好的事物在語言中就那麼重要嗎?為什麼我說享受一下秋天短短的尾巴,就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還一個勁地往我的懷裏鑽,之後還要我掌握語言,考究語言。

但是當時,我內心接受了她的建議。我說,現在三裏河的秋葉一定在夕陽的映襯下顯現出無比美麗的景色。我們不要糾纏於這些語言遊戲了,還是去欣賞一次吧。要不然就得等到明年了。

三裏河的秋葉的確美麗。漫天飄落的金黃的秋葉,地上落滿了厚厚的一層。這樣的景色讓無數來此欣賞的人都非常激動。許多女孩子捧起落葉砸向自己的同伴,還有一些孩子在落葉上打滾。還有的一些在滿是落葉的小路上奔跑著,嬉笑著。

但是秋容很是溫柔,靜靜地偎依在我的懷裏。好像外邊的世界對她來說是個巨大的危險,而我的懷抱是她最安全的避難所一樣。這讓我大為詫異。因為在我的印象當中,她是一位沉默的但是有點古怪的女生。每次總是坐在第一排靠近角落的地方。所以,每次上課總是看到她的背影,很少聽到她的發言。她和柳青青有個共同點,就是過分的冷漠。我想,如果天上砸下來一塊隕石,秋容也不會多看一眼。柳青青可能會看一眼,然後在工作本上寫到“某日某時某分,某地有某種流星墜落,人員傷亡幾何,財產損失幾何之類的”,然後合起工作本,目視前方,接著走路。

但是這時候,秋容就在我的懷裏,靜靜地偎依著我。我問她是不是很冷。她說沒有。我又說,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她也說沒有。我於是和她就這樣默默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那些秋葉落滿小路,看著別人在厚厚的一層落葉上快樂的嬉戲,還有許多人在留影。他們都喜歡這裏的秋色。